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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梁:郁闷的太平军叛将

作者:常山日月 来源:《百家讲坛》蓝版 发布时间:2010年12月10日 点击数: ( 字体: )

 
对于清朝康熙年间的天地会这一反政府组织,人们并不陌生。天地会确非小说家言,史学界一般认为天地会是郑成功在收复台湾前以旧部为班底创建的。大明国姓爷开创这个反清复明的组织,本意是留天地会在大陆做地下工作,自己在台湾训练军队,有朝一日北伐,双方合作推翻清政府。郑氏覆灭后,留在大陆的部属天地会却幸存下来,并在清朝统治基础较薄弱的江南地区蓬勃发展,与清廷一直斗争了将近三百年。
 
道光、咸丰年间,大清帝国日薄西山,病入膏肓。而大清在国内的死对头天地会,也早已丧失了当初创建时的高尚理想,沦为打家劫舍混日子的黑社会。在两广地区,移民潮导致的土地问题显得格外突出,不光地少人多,铜钱也在贬值,阶级矛盾极其尖锐。在生活的重压下挣扎的两广百姓,被迫喊出“与其在家做饥民,不如出外做流民”的呼声,很快,他们就从流民变成天地会的成员。入不敷出的清廷在两广大肆撤防裁军,许多只会当兵的老兵油子无法谋生,只好混入天地会。有了这些职业军人加入,天地会的军事实力大大增强。就在这个当口,一首颇有煽动力的反诗—“上等的人欠我钱,中等的人得觉眠,下等的人跟我去,好过租牛耕瘦田”—彻底引爆了两广这个火药桶,两广天地会暴动如火如荼,起义四处开花结果。
 
然而,就在暴动形势一片大好,清廷为镇压天地会而疲于奔命之际,反诗的作者——天地会带头大哥张嘉祥却投降了清廷。
 
道光三年(1823年),张嘉祥出生在广东肇庆,其人自幼“材武任侠”,也就是好打架爱闹事。所谓人不可貌相,这位流氓团伙头头的长相却是清秀俊美,“恂恂如儒者,不类武夫”。
 
张嘉祥15岁时随同家人去广西贵县做生意,先在一家肉铺操刀打下手,不久又帮助叔父经营鸦片烟馆。自此,他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黑道侠客,顺势加入了当地天地会,与诸多龙头老大称兄道弟。用电影古惑仔的话来说,就是张嘉祥出来混讲义气,行事够狠又有心计,所以朋友最多。某日,天地会被当地土豪团练勒索侮辱,同乡李某还被绑架扣为人质,该土豪人多势众,还有官方背景。就在他人都敢怒不敢言的时候,少年张嘉祥却率领一班小兄弟怒杀土豪,救回了李某,末了一把火将土豪家烧个精光。随后,遭到官府通缉的张嘉祥索性亡命江湖,在南海上拉起了一支被清廷呼为“艇匪”的队伍,过起了梁山好汉般的逍遥日子。
 
清廷的水师早已腐败透顶,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收着商旅的税费却不作为,更有甚者,他们还伪装海盗打劫,名声极坏。而张嘉祥并不为难普通商旅,收费后还为他们保驾护航,打劫时则只向奸商贪官的船队下手,基本不杀非战斗人员,事后还会留下十分之一的财货,“俾得为商之资本,官民之旅费”。如此一来,不贪财不滥杀的张嘉祥民间口碑竟然在清廷水师之上,江湖人称“济弱锄强张嘉祥”。
 
两广粮产贫瘠,和宋江一样注重声誉的张嘉祥于是统率部众南下向越南“借粮”。越南人驱使战象迎战,张军被象群震慑,纷纷逃窜,溃不成军。张嘉祥却并不气馁,他暗思世上万物相克,民间传说老鼠能克大象,不妨一试。张军在发动第二次进攻时,放出数百只老鼠,大象果然惊惧不敢动弹,张嘉祥指挥部众趁机大败越南人,劫得大批粮草物资,同时部众也扩充至万余人。越南的没落君主无计可施,只得向张嘉祥伸出了橄榄枝,任由张嘉祥在自己的地面上行事。从此张军主力常驻越南,清朝地方官也对他束手无策,而山高皇帝远,这帮贪官污吏也乐得把张嘉祥这个大匪头的事隐瞒不报。
 
不过清朝官吏的“一番好意”,张嘉祥并不领情。他是个有野心想干大事的人,积蓄了足够的资本后,张嘉祥不再满足于做山贼这份职业,干脆竖起了反清的旗帜,在横州烧香拜会,正式成立天地会新“山堂”—怡义堂,自任堂主龙头,宣布起兵反清。张嘉祥是天生的大将之才,虽然未曾读过兵法史书,但练兵布防,与古人暗合。其对冷兵器开发也十分有心得,与清军作战时,别出心裁地令部下抛弃刀矛,改用削尖的长竹竿迎战。竹竿遇敌刀砍枪斫则越削越锐,刺入人体造成的创口极大,加上便于携带和就地取材,这一号称“竹针”的新武器很快被天地会和后来的太平军效法,成为克制清军的法宝。张嘉祥的怡义堂在对抗清军作战中屡屡以少胜多,其大名遂远播于珠江南北,成为两广天地会乃至民间的偶像级大侠。
 
道光末年,28岁的张嘉祥见时机成熟,在中越边境地区纠集天地会兄弟发动起义,并连破数十州县。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位草莽英雄竟也敌不过高官厚禄的诱惑,最后居然被广东巡抚劳崇光招安。为了洗刷自己的贼名,在清廷面前表现自己,张嘉祥成了镇压两广天地会起义的急先锋,廉州天地会义军龙头颜品瑶就是在战场上被张嘉祥亲手杀害的。对这个用同门兄弟的鲜血染红了头上顶子的刽子手,清廷大加赞赏,钦命张嘉祥改名国梁,即为国家栋梁虎臣之意。眨眼间,张嘉祥就实现了从艇匪叛贼到军门忠臣的华丽转身。
 
咸丰元年(1851年),举世震惊的太平天国起义在广西桂平金田村爆发。因为太平天国建国称号,不同于会党流贼,地方官再不敢隐瞒,只得如实上报。震恐下的清廷下令周边各省分兵围剿,并加派林则徐为钦差大臣以统领诸军,不过林老先生不久就病故于上任路上。随后接任的钦差大臣赛尚阿是咸丰朝首辅,资望贵重。然而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赛大人却无德无能,没法镇住手下的骄兵悍将。这时已经归顺清廷的张国梁见机会来了,便利用他在天地会中的名头,招降了大量天地会的旧友与天平军为敌,如著名堂主大头羊张钊、大鲤鱼田芳等人,其中一位天地会成员更成为近代大大有名的民族英雄,即在镇南关大败法军的冯子材。
 
太平军将士大都是与当地土著有过仇杀械斗的客家人,在实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军事经验,兼之拥有狂热思想信仰的支持,打起仗来势如猛虎。与之对峙的清朝政府军不论绿营还是八旗都已经糜烂不堪,长官克扣军饷,士兵逃避操练,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广西提督向荣也对指挥这样的“劲旅”无可奈何。唯有张国梁依旧用江湖规矩治理自己的天地会旧部,他善于团结部众,每战身先士卒,与士兵同甘共苦,经常自己出钱重赏全军,虽号令严明却深得军心。另外,他当海盗时见过大世面,拥有实际作战经验,其部队训练精良,善用火器,因此向荣对这支部队非常看重,一意拉拢。张国梁的部队战斗力虽与太平军不相上下,但在清朝大军中却不过是凤毛麟角。所以,即便在数十万清军的“围追堵截”下,太平军也能轻松地从金田村突围,冲出广西,走向全国。
 
这让咸丰皇帝大怒。一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清军将领为推卸责任,加上忌妒张国梁的战功,纷纷向中央打小报告,声称张国梁本就是天地会土匪出身,就是他通敌导致太平军流窜。而在这场围剿中还算有点成绩的向荣比较清醒,他赏识张国梁,力保并将其所部置于自己的麾下。感激不已的张国梁以对待兄长的礼节侍奉向荣,自然也沾上了老哥哥的官场恶习。此后在追击太平军的数年“苦战”中,张国梁不去和太平军精锐的突前部队交战,只是搞偷袭,时时抄掠太平军中的老弱病残,因此立功无数,声誉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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