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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总督赵尔丰:保路运动的最大替罪羊

1911年11月27日,四川宣布独立,成立“大汉四川军政府”。
原编者按
百年前的辛亥革命,神州突变,风云激荡,在汹涌的革命浪潮中,有胜利者的英雄豪迈,亦有失败者的黯然神伤。澳大利亚历史学家雪珥先生的“悲情辛亥”系列,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读百年前的这场旷世变革。
赵尔丰的首级,被挂在长杆上,在成都城内游街示众,这与其说是对“反动旧官僚”的清算,不如说是新政权对一切潜在敌人的警告,而这种敌人往往是他们内部可能与其竞争的同志兼兄弟。
辛亥年冬至日(1911年12月22日)的凌晨,即便是四川盆地的成都,也格外的寒冷。
对于65岁的四川总督赵尔丰来说,这个寒冷的冬至,从此将成为他的忌日。此刻,他正被四名强壮的士兵架按着,坐在地上。阴冷的朔风吹拂着他满头的白发,家人已经在地上为他铺了块大红的毡子。闻讯赶来的人群,挤满了明远楼下的空地,荷枪实弹的士兵们,艰难地维护着秩序。
赵尔丰也不挣扎,盘腿坐在毡子上,怒骂道:“尹娃娃,你装老子的桶子啊!”被他称为“尹娃娃”的新任“大汉四川军政府”都督、26岁的尹昌衡,简短地公布了他的“罪状”,然后,向着围观的看客们问:“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赵屠户,该怎么办?”看客们齐声回答:“杀!杀!”
尹昌衡的亲信军官陶泽锟,早已站在赵尔丰的身后。在看客们紧张刺激的惊叹声中,在照相机的镁光灯闪耀中,赵尔丰人头落地,并被定格在照相机中,他那花白的头发和胡子被鲜血溅得通红、通红……
封疆大吏
赵尔丰是在年初被任命为四川总督的,接任他的兄长、调任东三省总督的赵尔巽。
按照大清官场的组织原则,前任是可以向中央推荐继任人选的,而且这一推荐的分量一般很重,中央轻易不会驳回。
此前,官场上的一致预测,是赵尔巽将推荐他的副手、时任四川布政使(藩司)王人文接任。王人文时年47岁,比起已经65岁的赵尔丰来说,可算是年富力强。王人文与赵尔巽的关系极好,赵尔巽在1907年入川时,将王人文从陕西布政使的任上平调到四川。级别虽然似乎并未调整,但四川与别处不同,只设总督而不设巡抚,所以,在别的省份一般为第三把手的藩司,在四川就是第二把手,王人文实际上成了四川的老二。对于接任老大的位置,他自己也以为是十拿九稳。
却没料到,赵尔巽“举贤不避亲”,密折里保的是自己的胞弟、时任驻藏大臣兼川滇边务钦差大臣的赵尔丰,而王人文只是接任赵尔丰腾出来的川滇边务钦差大臣。虽然从官场级别上说,川滇边务钦差大臣还要略高于一省的藩司,对王人文来说,也算是提拔,但那毕竟是苦缺,要处理最为棘手的云贵川藏交界处的民族事务及边疆事务,而且多在高原苦寒之地。赵尔丰在那位置上已经干了近三年,政绩十分优异,举朝有口皆碑,而且比王人文足足年长18岁,已经是65岁的老翁。细思下来,无论论资排辈,还是赏功任能,王人文其实逊了赵尔丰一筹。
王人文对此情绪很大,他发牢骚说:“垂老投荒”,“以素昧边事者办理边事,岂有不鑿枘乎?”据说,在酒酣耳热之余,他甚至还抱怨中央:“丧服初满(指为慈禧和光绪服丧),即以巨款制戏具,以官职为市场,国事不纲,于斯极矣。”
此时的赵尔丰,被边防事务纠缠着,未能及时到成都赴任,中央下令由王人文担任“护理总督”,官场尊称为“护院”。但这带着情绪的“护院”却不想“看家”了,王人文由自己的官场不如意,进而对整个组织、整个体制产生不满,在关键的政务处置上,出现了严重的不作为、甚至渎职,直接触发了全国性的灾难。
当时,中央正在推行铁路国有政策,赎买各省因高管腐败而亏损严重的商办铁路公司。其中,最大的困难户就是川汉铁路四川公司(川路公司),其高管在上海违规炒股,导致350万两巨额亏损,急需国家扶持。但该公司向中央提出,由财政承担其炒股亏损,这一过分要求遭到中央严拒。该公司的既得利益集团,既不甘心炒股亏损无人埋单,又十分担心伴随国有化而来的审计会导致自己之前的腐败案发,于是发起了所谓的“保路运动”,煽动7000万股民,说中央要“劫路劫款”,试图以群众运动的方式与中央进行讨价还价。
在这涉及众多利益调整的关键时刻,主持四川工作的王人文不仅不在状态之中,而且试图“挟路自重”。对于川路公司的既得利益者打着民意旗号的运动,放任自流甚至大加鼓励。四川的“保路运动”便如火如荼起来,这大大压缩了赵尔丰接任后的转圜余地。
王人文实际上已经与中央对着干了,铁路督办大臣端方痛斥他对“保路”群体性事件“专主附和,不加裁抑,颇有幸灾乐祸”。因此,中央几番急电,催促赵尔丰尽快到任,务必赶在川路公司约定的股东大会之前,以便及时掌控局面。
赵尔丰直到8月2日,才到达成都。此时,成都城里熙熙攘攘,到处是来自各州县的股东代表,准备出席两天后召开的川路公司股东大会。
被动迎合
赵尔丰对待保路运动的态度,受王人文影响极大。
早在6月份,当王人文为川路公司高管们代奏中央时——并非任何人的报告都能进入紫禁城的,没有够级别的地方大员代奏,就只能走“人民来信”的漫长处理过程——去征求赵尔丰的意见,他不仅同意,还宽慰王人文说:“圣明在上,必能鉴此忠悃,况简畀正隆,求去不易,安有获咎之事。”
7月6日,赵尔丰从打箭炉致电王人文,明确说自己将“抱定纯正和平宗旨,毋浮动,毋暴躁,毋使莠民借故扰乱地方。公既主张于前,丰必维持于后。”在这封电报中,赵尔丰强调,作为川路公司的创办人之一,自己对公司“关念尤切”。
川路公司及已经成立的保路运动组织“保路同志会”,也很注重对赵尔丰的工作,多次致电赵尔丰辩白自己是和平争路,“力求维持地方安宁”,请领导放心。
此时的四川官场,因看不透前景,人人自危。成都将军玉崑对于局势就很不乐观,他在写给北京的家书中说,四川官吏“纷纷请开缺”,为“急流勇退之计”,自己最好也是“卸肩”为妙,“支吾一天是一天”。
作为将军,玉崑能够“支吾一天是一天”;作为代理总督,王人文也能“支吾一天是一天”,但作为总督,赵尔丰就没有选择了。8月3日,他与王人文正式办理交接。王人文交印后,立即致电中央,解释自己的艰难处境,“既不能不为国家贯彻政策,又不敢不为朝廷固结人心”,也表功道:“仰托朝廷威德,地方安静,并未别滋意外事端”。中央同意他请病假15天,他虽然还呆在成都,但几乎是迅速地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远离是非窝。
到任后,赵尔丰至少有6次拒绝执行中央的强硬路线。这其中,固然有他作为第一线当家人的权衡考量,更有他个人希望平安降落的心思在内。与垂垂老矣的赵尔丰相比,当政的盛宣怀、端方等,不仅年富力强,而且都是被压抑已久而刚刚回到重要领导岗位上,急于见功。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资历、不同的愿望,造成他们之间完全不同的定位。
平心而论,铁路收归国有、拒绝不合理的补偿要求,在这方面中央完全占着法、占着理,其所作所为并没有错误,客观上为国为民。但是,地方官员希望能缓和与保路运动参与者们的矛盾,尽量缓和地推行国有化,因势利导地化解群众运动,也是占着情、占着势。保路运动最后演变为血腥冲突,这不仅是革命与改良的冲突、也不仅是不同利益群体之间的冲突,更是中央与地方的冲突,尤其是凸显了大清政权上下隔阂,令不行、禁难止,其根基早已被淘空。
只是赵尔丰没有想到,时代变了,毫无信用、不择手段的痞子运动已经成为主流,他自己则真正应了中央的批评,“养虎成患”,最终不仅没能维持住稳定的社会秩序,连自己的脑袋都被当作了革命的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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