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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替罪羊李鸿章:生前背黑锅,死后被拖尸
马关谈判时,李鸿章的谈判对手伊藤博文也曾出于私谊推心置腹地质问老头:“十年前我在天津时,已与中堂谈及,何至今无变更?本大臣深为抱歉。”鸿章回答如下:“维时闻贵大臣谈论及此,不胜佩服,且深佩贵大臣为变革俗尚,以至于此。我国之事,囿于习俗,未能如愿以偿。当时贵大臣相劝云,中国地广人众,变革诸政,应由渐来。今转瞬十年,依然如故,本大臣更为抱歉,自惭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是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一个裱糊匠而已。更要命的是,大清的体制与人事,导致当时的西方媒体认为,所谓的中日战争,仅是李鸿章一个人的战争。
鸿章在马关卖完国,离开时发誓“终身不履日”,没想到一年后他结束美国之游搭乘美轮回国须途经日本横滨换船,为了自己的精神和肉体坚决不和日本国土发生任何形式的关系,老头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岸。侍从们无奈,只能在美国轮船和开到日本接他的帝国招商局轮船之间搭了一块跳板,冒着掉到海里的危险扶着他换了船。但这一切并没有给鸿章换来一丝同情与理解,相反,他这卖国贼的帽子却打着滚儿地往上翻。
鸿章在致友人的书信里如此诉说:“十年以来,文娱武嬉,酿成此变。平日讲求武备,辄以铺张糜费为疑,至以购械、购船,悬为厉禁。一旦有事,明知兵力不敌而淆于群哄,轻于一掷,遂一发而不可复收。战绌而后言和,且值都城危机,事机万急,更非寻常交际可比。兵事甫解,谤书又腾,知我罪我,付之千载,固非口舌所分析矣。”民意不理解也就罢了,谁让咱人多民傻呢?
问题是政府也不善待鸿章。周游列国一回到家,鸿章就遭遇了政府的冷脸,给他的新职位是“总理衙门大臣上行走”,被外国友人林乐知抱不平地称作“伴食宰相”。有意思的是,升任总理衙门大臣的同天,鸿章还得了个处分:罚停工资一年。原因很简单,去颐和园给老太后汇报工作,回来时没听太监劝导,顺便在英法联军烧过的那个皇家废园里逛了逛。一句话,就是废墟,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臣民人等一概不得擅入。
就这待遇,鸿章爱国情绪依然不减,给朋友写信说,愈在国外看得多,愈增“内顾之忧”。老头知道,中国与西方的距离,那不是一般的远。问题是谁听他呢?两年后连这个伴食宰相也不让当了,干脆挂起来了。再以后为了废光绪,捕康梁,太后把鸿章发到了两广总督任上。直到老太后招惹得八国联军进中国,才再次想起鸿章的卖国特长来,调任他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
人家都是美女救英雄,鸿章却是老头救寡妇。78岁的老头听说外国领事对他的重新出山额手称庆时抛下这么四个字:“舍我其谁!”当亲密友人探问鸿章大人对国事的看法是,老头语带哽咽,以杖触地:“内乱如何得止?内乱如何得止?”当问到如何才能减少国家损失的时候,老头已是泪流满面,说:“不能预料!惟有竭力磋磨,展缓年分,尚不知做得到否?一日和尚一日钟,钟不鸣,和尚亦死矣!”
鸿章因庚子之乱下山卖国,那是政府请了一遍又一遍的,朝内大臣包括荣禄都近似哀求了,甚至德国外交部都表示,只要李鸿章北上,乱事即可平。但是鸿章是不会轻易北上的。他不傻,知道自己虽然懂些国际游戏规则,善于擦屁股,但是像太后这样漫天拉屎,自己纵有齐天大圣的本事,也擦不过来啊。
幸亏他与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在盛宣怀的撮合下,弄出了一个“东南互保”章程,使得中国的东南半壁江山没有卷入北边的乱事中。当政府的宣战诏谕到达后,刘坤一、张之洞一方面扣押谕旨,一方面跟外国领事解释,俺们不会听政府的,按章程来,你们保护租界,俺们保护地面,两不相扰云云。相形之下,还是鸿章有豪气,说:此乃矫诏也,粤断不奉!
现在政府叫他北上,他也不好好地奉了,以致于政府请他出山的电报里都有了这样的语句:“该大臣受恩深重,尤非诸大臣可比,岂能坐视大局艰危于不顾耶?”太后的恩情比海深,也不知鸿章到底受了人啥恩,反正您再不出来替人卖国,那才叫真正的卖国贼呢。
于是鸿章北上了。走到上海,得知天津失陷,北京不保,老头又不走了,说自己感冒拉肚子,寸步难行,站都站不稳,请假二十天。这借口很好,太后您会拉裤子,我鸿章也会拉肚子。再说我都78了,拉回肚子感个冒那是名正言顺。与此同时,湖广总督张之洞发来一份替政府开脱责任以保全太后的电报,要求李鸿章签名。鸿章一看无名火起,回拍给张之洞一份豪电,对老太后大加责备:“此次误听人言,致拳匪猖獗,责有攸归,此固中外所共知者。”
也不知这电报内容会不会传到太后那边,但老头很有豪气则是无疑的。老太后的髻子,他还是敢捋一捋的。后来政府再催,给他一个全权大臣。两江总督刘坤一拍来贺电,云:“恭贺全权大臣,旋乾转坤,熙天浴日,惟公是赖!”
不是刘坤一拍马屁,大清当时着实没人。英国《泰晤士报》认为:“华人四垓(万万)中,实无其匹。”《伦敦特报》云:“中国大臣,不乏老成持重,而具大见识,开大智慧,展旋乾转坤手段,扶中国以趋前路者,断推中堂一人。”总之,全帝国就指望这么一个老头了。中国语境下,却不是什么好事。
中国文化怪胎辜鸿铭先生也去参与谈判了,由于德文流利,更由于做过联军统帅瓦德西的老师,所以一见小瓦同志,就劈里啪啦用鸟语骂上了,直骂得小瓦点头哈腰一再地鞠躬请原谅。但是再客气,那议和大纲还是要签的。签过之后,辜鸿铭转头骂上了李鸿章:“卖国者秦桧,误国者李鸿章”也。鸿章当即吐了血。不吐行吗?天朝行情,咧嘴的都是爱国家,弥缝的都是卖国贼!
鸿章临死前遗折一封,遗诗一首。那遗诗读来甚是催人泪下:“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请君莫作等闲看。”
老头死不瞑目啊。对于鸿章之死,史载大清国“梁倾栋折,骤失倚侍”,“太后及帝哭失声,辍朝”。是啊,以后再也没人替咱卖国兼背黑锅了,日子还咋过呢?
鸿章好歹算是个清醒者,他说:“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对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
鸿章这样说,可能是受了司马光的影响,司马光写过《资治通鉴》,可算是中国历史上专门研究历史兴亡之得失的专家,他说:“治理天下譬如居屋,破旧便修补,除非大坏是不能另造的。”鸿章的苦衷是,大清早已是旧屋一间破衣一件了,奈何老太后还要在这破屋里翻跟斗,在这破衣上绣百鸟朝凤。鸿章在这头纸糊国防建设,她在那头胡折腾。谁能招架得住啊!
如果你是鸿章,你能拦住太后吗?用荣禄致友人书信里的一句话,那是:“其苦口力谏之言,竟不能胜太后一念报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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