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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师表》与《刘禅诏》背后的维权之争

成都平原春意盎然,繁花似锦,春风和煦,却化不开刘禅紧蹙的双眉。他出神地盯着书案上诸葛亮的《出师表》,表情复杂,内心纠结。
《出师表》的内容无懈可击:北伐目的—“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万事齐备—“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信心十足—“不效,则治臣之罪”。刘禅只需提笔准奏,一段君贤臣明精诚团结的佳话就将在蜀国狭小的国土上迅速传扬。但,刘禅迟迟没有落笔。
此时的刘禅早已从刚即位时那个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年,成长为20岁的蜀国皇帝。然而,贵为天子的他却被迫处于诸葛亮的压制之下。而造成如此局面的幕后推手,正是先帝遗诏。
诸葛亮三步夺权
那么,先帝遗诏的内容是什么呢?
《三国志•先主传》载:“(刘备)临终时,呼鲁王(刘禅弟刘永)与语:‘吾亡之后,汝兄弟父事丞相,令卿与丞相共事而已’。”《三国志•诸葛亮传》载:“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两段遗言都是刘备临终前语重心长地嘱咐刘禅,即位后应当自觉接受顾命大臣诸葛亮的训导劝勉,但这绝非暗示诸葛亮为摄政王。
刘备严格限定诸葛亮只能“受遗诏辅少主”,又特意安排刘禅的弟弟刘永与诸葛亮共事以掣肘,还宣布李严为辅政二把手,“留镇永安”。刘备对权力的分派可谓煞费苦心:刘永是骨肉,负责监察;诸葛亮是心腹,主管政事;李严是亲信,总统军事。三角形是最稳固的结构,相互之间彼此制衡,构成支撑刘禅朝廷的支柱。
然而,刘备刚刚辞世,他苦心建构的三角形支柱就被诸葛亮轻而易举地拆掉了。李严虽名为蜀国三军总司令,但因留镇永安一隅,对诸葛亮在朝廷的所作所为鞭长莫及;刘永虽受父命与丞相共事,却是个打酱油的主儿,明哲保身、无所作为。诸葛亮于是迈出试探性的第一步:开府治事,即建立相对独立于朝廷的丞相府,享有独立的人事任免权。刘备称帝时虽任命诸葛亮为丞相,却并未允许其开府。诸葛亮此时以开府治事作为火力侦察,暗示自己挂牌开张的相府将与刘禅领导的朝廷平起平坐。刘禅兄弟对此置若罔闻,投石问路之计成功。
接着,诸葛亮又跨出实质性的第二步:领益州牧。蜀汉政权当时的实际控制地盘仅有益州一带,所以,领益州牧也就意味着诸葛亮已经成为益州军政一把手,权力达到巅峰。随之,梦寐以求的第三步水到渠成:“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蜀国由此全面进入了诸葛亮时代。
诸葛亮理直气壮地独揽大权,所有举动都是在“忠实执行先帝遗诏精神”的口号下进行的。如果有人胆敢对他的所作所为稍有微词,那就是违反先帝遗诏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诸葛亮挥舞着“遗诏”这面大旗,在蜀国政治军事舞台上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刘禅敢怒而不敢言。
三个春秋过去,实习皇帝刘禅终于熬到了可以扬眉吐气的20岁生日。20岁,预示着他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告别实习生涯,转正为蜀国名副其实的第二任皇帝。但此刻,曾标榜“不求闻达于诸侯”的诸葛亮却毫无归政之意。于是,双方之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维权之争。矛盾在潜滋暗长,但在刘备这面猎猎飘扬的蜀国精神旗帜下,双方都不愿更不可能撕破脸皮彻底决裂。于是,这场维权之争,就以一种非常另类的形式表现了出来:《出师表》PK《刘禅诏》。
《出师表》再次维权
刘禅的目光再次落到《出师表》上。当时的背景是,魏文帝曹丕于前一年(226年)五月去世,孙权随即趁火打劫征江夏围石阳,无功而返。诸葛亮认定魏国此时正值内忧外患,无暇他顾,实为千载难逢的北伐良机,于是自作主张,决定挥师北伐。北伐前,他并未先请示汇报,而是在万事齐备、大军临出发之时,才走走“上疏”这个过场,可见其对皇权的明显蔑视。
《出师表》开篇便从刘备去世着笔,危言耸听地将当时形势提到蜀汉政权“危急存亡之秋”的高度,讥讽说满朝文武忠心报国,无非是刘禅沾了刘备的光(“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还盛气凌人地指责刘禅“妄自菲薄,引喻失义”。
刘禅可以无视诸葛亮趾高气扬的颐指气使和老气横秋的训教指斥,但不能忍受他心怀叵测地将“遗诏”和“先帝”的大旗挥舞在通篇的字里行间。对刘禅而言,《出师表》与其说是北伐主帅诸葛亮的誓师宣言,不如说是诸葛丞相的维权宣言。诸葛亮的维权宣言很简单:按先帝遗诏精神办!维权要求也很明确:答应三个条件。
第一,提高相府政治待遇。
诸葛亮开府治事将刘禅架空后,竟然得寸进尺地要求刘禅批准相府享有与皇宫同等的特权,这已经构成了对皇权的公然挑衅。继而,他又要求若有作奸犯科或忠正善良之人,“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这实际是在间接吩咐刘禅,以后宫中无论出现坏人或者忠良,都无需陛下您费神,交到相府由我的官员处理就行。不过,这个要求只是在投石问路,是否获准无关宏旨,真正的维权要求隐含在下一条。
第二,接受贤臣良将辅助。
诸葛亮举荐的文臣是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他告诉刘禅:这三人都是先帝选拔出来留给陛下的贤臣,您必须“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诸葛亮生怕刘禅对这三个老干部稍有怠慢,不厌其烦地在文中四次提及,后来干脆直接举荐董允担任皇宫卫队长。董允入宫后严密监视刘禅,搞得刘禅惶惶不可终日。
然后诸葛亮再将籍籍无名的武将向宠推上前台,统管军事防务。向宠曾任刘备的牙门将,刘备东征时,大军一败涂地,唯独向宠的部队保存了完整建制,算是给刘备留下了一颗火种。诸葛亮也知道凭向宠的军功恐难服众,便故技重施地提醒刘禅:“先帝称之(即向宠)曰能。”
安排好先帝之臣后,诸葛亮又推举出三名政治新秀: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和参军蒋琬。以上七人几乎都是托孤重臣诸葛亮荆州集团的核心人物,显而易见,诸葛亮以要求刘禅接受贤臣良将辅助为由,趁机安插亲信、排除异己。通过这番安排,诸葛亮全面掌控了朝廷要害部门的实权,而以托孤副手李严为首的益州集团,不仅均被拒于权力核心之外,甚至被诸葛亮当作反面典型,作为第三个条件对刘禅推心置腹地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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