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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仍在以小国的心胸做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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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称是一位“反智书生”,但其智慧的目光,每每掠过辽阔的太平洋面,注视着这个正上演着诸多精彩故事的故国,思索并发言着,且常常引起热议,成为社会上的一时焦点。他认为中国在走向大国的途程之中,要举全社会之力,让大家都能够“高高兴兴做大国”,而不是“国富民穷”或“大国小民”,他,就是在时评界声名日隆的学者薛涌。10月8日,薛涌接受了《华商报》记者王锋的专访。
 
(一)坦诚论大国
“负责”就要摆脱“受害者情结”
 
记者:薛先生您好!刚读完您的新著《怎样做大国》。乍一看书名,可能有人会猜测,这本书会否与近年大行其道的“民族主义情绪”有关,但读后发现,书中饱含忧患之思,而时下正值新中国成立60周年,“盛世”、“大国”呼声正炽,如何看待自己此时的这种声音?
 
薛涌:谢谢你读了这本书。这是本顶风的书,不是本顺风的书。是本忧患之作,不是歌舞升平之作。我希望读者从这股“大国”图书热中辨认出我独特的声音。在举国的“盛世”、“大国”呼声正炽之时,我发出的声音实际上是:“警惕中国泡沫!”
 
记者:中国领导人向国际社会庄严宣告:“我们是负责任的大国。”您如何看待“负责任”的含义?您感觉中国作为大国后,须对谁负责、如何负责?大家又如何做好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之民”?
 
薛涌:“负责”自然是意味着就自己的行为对他人所产生的影响负责,摆脱“受害者情结”。如果一有风吹草动,就觉得是别人欺负自己,就开始泄愤,那就是小国心态,而非大国气概。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不久前,国内有一股强劲的“航母热”,甚至掀起了民间捐款造航母的运动。在中新网论坛“中国造航母,你是否会捐款”的调查中,近万名网友投票和参与讨论,超过八成网友表示愿意捐款,其中有超过四分之三的网友表示愿意无条件捐款,很多网友愿意捐出一年的工资。
 
记者:您似乎对此感到意外?
 
薛涌:是的,我很吃惊。首先,现代国家的一个基本特征,就是拥有强大的财政机器,能够有效地支付国家的种种职能、特别是国防职能。靠民间捐款维持军力,往往是国家贫弱或破产的症侯,与中国当今的国力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曾看到有人算了一笔账,剔除物价因素,中国GDP增长年度速度基本平稳,而国家财政收入同比增长速度则高于这个比例,呈明显上升态势。环顾美国、日本,国家财政收入均占GDP极小比例。再看国民收入占GDP的比例,澳大利亚、加拿大的国民生产总值的一半都进入了个人的腰包,美国老百姓的年度收入占国家年度总收入的一半以上,中国老百姓的收入在GDP中占多少?10%多一点吧?这算不算“国富民穷”呢?这么强大的国家,这么贫弱的国民,怎么还会掀起民间为国家造航空母舰捐款的事情呢?
 
记者:但这至少反映了民众的一种爱国心,而且“航母热”似乎也与纷繁复杂的南海权益博弈有关。
 
薛涌:对。中国是世界上领土第三大的国家,有漫长的边疆,加上现代国家建设的过程开始得晚,和邻国之间在边界上的历史遗留问题自然比较多,有些争议也不足为怪,但这和国家安全受到巨大威胁完全是两回事。作为大国,处理这些事务本应该有足够的信心,大可不必抱着半殖民地的心态,动不动就觉得别人要来瓜分自己。在南海和中国有海域争议或潜在争议的诸国,最大印度尼西亚,GDP不过5000多亿美元,相当于中国的1/8;马来西亚不过是2000多亿美元的GDP,不足中国的1/20,还远远顶不上一个广东省;再等而下之,菲律宾1600多亿,越南不足900亿。这些大大小小的国家的GDP全加起来也不过中国的1/4。和这些国家有一点小争端,如果换上老挝、柬埔寨,也许会演成举国动员的危机。中国这么一个世界大国犯得上吗?这种心态,是属于大国还是小国呢?更不用说,近年来,美欧等西方发达国家在军事战略讨论中都特别强调航母这种大型战争机器的过时性、无法适应21世纪的战争。大家倾注资源发展灵活快捷的高技术小型武器,如无人驾驶飞机等。可见即使真有国家安全问题,航母也未必是个良好的解决办法。
 
(二)坦率聊人心
心灵锁闭比无知要糟糕得多
 
记者:其实,无论从物质力量还是民众的心理上来说,大国的安全问题毕竟无法回避。
 
薛涌:对,航母确实规模巨大,有威风,更象个大国宣言,这或许是“航母热”的重要根源。中国是否要建航母,还是留给有关决策部分审慎考虑。但“航母热”帮助我们揭示出了民间的挫折感,以及这种挫折感为什么可能导致进一步的挫折。大国当然有国家安全的问题。但我们不妨问一问:作为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不管你生活在北京、上海等沿海发达城市,还是甘肃、贵州等落后的内陆地区,你最大的不安全感从哪里来?究竟是外国军队入侵、自己马上成为亡国奴?还是生了病去不起医院、干活拿不到工钱、下矿井一去不归、退休后丧失了生活来源、或者房子被人强制拆迁?我认为后者才是对普通中国人的生活影响最大、中国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中国才能充满信心、高高兴兴地做大国。
 
记者:您在书中有个比较,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社会封闭而人们心灵开放,而时下恰恰相反,是社会开放而心灵锁闭,为何您会得出如此结论?
 
薛涌:我爱讲一个故事。古代一位书生跑到山里的庙中向和尚讨教。入座后,和尚斟茶,茶水满出茶杯,和尚仍然倒个不停。书生大叫:“水满了,快住手!”和尚说:“你的心就象这个茶杯。早满了,还能听得进什么新东西?”八十年代初的中国精神如同个空茶杯,大家觉得自己无知、不行、甚至有道德自卑感,现在则更接近于满茶杯。这是我担心的。举个例子,现在许多人觉得自己对西方非常了解。有个流行的说法是:“中国对美国要比美国对中国了解得充分得多。”真是这样吗?美国人能把中国的一个村子几十年的变迁原原本本地写出来,中国人自己则还很少有这么详实的研究。中国有一本研究美国一个小镇的书吗?明明不懂,却自以为懂了,其结果不仅仅是无知,而且是心灵锁闭。心灵锁闭比无知要糟糕得多。无知并不可怕。特别是知道了自己的无知,就像上世纪80年代的许多大学生一样,学习起来非常快。心灵锁闭则是自以为是,永远也学不到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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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薛 涌 来源:《华商报》 发布时间:2009年10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