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大秦太后的爱情呼叫转移

照理说，三、四月份是春意正浓、生气勃勃的时节，但是，对于赵国，尤其是它的国都邯郸来说，公元前260年的春天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为了抵御强大的秦军的进攻，赵国倾全国之力，派出了45万大军。几乎每家都有人上了战场，所以，焦急的等待充斥着后方，气氛难免凝重。不过，有一个晚上，邯郸城内的一座豪宅里却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的景象，显然，这家人在举行宴会。宴会上有一个人最显眼，是个在大堂中央翩翩起舞的女人。她面容姣好、身姿婀娜、舞步轻盈，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其实，除了容貌和舞技，这个女人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谁又曾想到，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血腥的战国历史将因为这次宴会和这个女人而改变。

 

史书中没有记载这个女人的姓名，由于她是赵国邯郸人而且姿色出众、舞步撩人，我们不妨称她赵姬（姬，中国古代对妇人的美称）。谈论赵姬，我们就不得不说说另一个人——吕不韦，因为这二人之间的联系、影响实在是太紧密、太重要了。

 

吕不韦是靠着贱买贵卖、捞取差价发家的大商人，头脑精明自不用说，更重要的是，财富并没有使他满足，他渴求显赫的身份、地位。不过此时，他需要耐心等待机会。对于他来说，邯郸绝对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块福地，这里不仅是他的大财源，更是他实现梦想的大舞台。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喜欢的女人、邯郸城里的名舞女——赵姬，纳她为妾，从她那里得到了很多的欢愉；在这里，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奇货”，作为人质的秦国王室支庶——异人，与他结为好友，希望利用他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借助吕不韦在财力、智力方面的巨大支持，异人终于由一个不受重视的王室旁系变身为秦国太子妃华阳夫人的嫡嗣子，看到了继位为王的希望。同时，吕不韦距离自己的梦想也越来越近了。前面提到的宴会便在这样的背景下举行。照常讲，欢快的气氛本应该贯穿始终，但是，意外却偏偏发生了。起初，异人与吕不韦的心情都很好，他们一边畅谈着美好的未来一边饮着香醇的美酒。兴起之后，吕不韦吩咐家僮请赵姬前来，为众人一展舞姿。本来，嫁人的女子不宜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跳舞以娱众就更不合适了，但是这个晚上，吕不韦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忘记了基本的礼数和规矩，最终给自己带来了始料不及的大麻烦。

 

自从嫁给吕不韦之后，赵姬精彩绝伦的舞姿便成了丈夫个人的享受，虽然丈夫很喜欢她，赏给她不少的珠宝绸缎，但是，昔日舞台上的风光和众人的追捧没有了，她不免心情低落。这个晚上，她独处房中、对镜神伤。突然，侍女兴高采烈地跑进来，传达老爷的旨意，叫她为宾客献舞。话音未落，她“嗖”的起身，眼中闪过一阵惊喜。她立即吩咐侍女为自己上妆，用的是光艳夺目的首饰，还吩咐下人取来了自己珍藏的一套舞裙和一双舞鞋。她恨不得马上飞到大堂，一展动人的舞姿、重温久违的风光。

 

“当、当、当”……喧闹的宴会场上突然响起了清脆悦耳的编钟声。席间霎时静了下来。昔日的名舞女赵姬要登台献艺了。伴着钟鼓的鸣响，赵姬如仙女般从天而降。当众人沉醉于她的美貌、丰采之时，她忽如飞燕般的飘舞起来，身姿袅娜、轻盈，动作丝丝入扣，那旋转、腾跃不时引来堂上雷鸣般的喝彩。突然，钟鼓停歇，婉转悠扬的笛箫声继之而起。狂舞奔放的飞燕瞬间止住了脚步，变为一只静立水中的美丽、高贵的天鹅。她时而舒翅展身，时而漫步自赏，时而俯颈戏水，时而抬足企望……堂上鸦雀无声，众人屏息凝视。其间，有个人的表情最为夸张，他早已顾不上吃喝，圆瞪着双眼，痴痴地注视着舞台上的那个精灵。舞蹈开始后，他那大张着的嘴再没有合上过，因为过于专注而僵硬的脸上不时掠过几丝异样的笑意。舞蹈结束后，他的目光依然锁定着那个精灵，直到她下堂离去。他，就是吕不韦手中的“奇货”——异人。

 

虽然出身王室、聪敏过人，但在结识吕不韦之前，异人却郁郁寡欢。他的父亲是秦昭王的次子安国君，但由于母亲是个无宠的妾室，再加上父亲有二十多个儿子，异人自然不被父亲和爷爷宠爱，童年、青年生活并不愉快。父亲成为太子后，他的处境不仅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当时，秦国和赵国经常发生战争。为表和平“诚意”，两国互派王室成员为质。异人因为无宠，理所当然的排进了人质名单。但是，在战国七雄里，秦国素来以无信著称，在互送人质后，依然频繁的出兵击赵。愤怒的赵人无力在战场上出气，只得报复秦国人质：他们以最低的礼节对待异人，使他的生活拮据不堪。不过，异人还有另一个苦恼。他的婚姻并不如意，妻子相貌平平、娘家无权无势，随着生活的拮据，本不和谐的夫妻关系变得更糟。

 

现在可不一样了！在吕不韦的鼎力帮助下，异人成为秦国太子妃的嫡嗣子，即下下任的秦王。他的身份、地位扶摇直上，成了秦国和邯郸城里的名人，过上了阔绰日子。不过，情感的空虚依然折磨着他。然而，赵姬的出现使他内心激荡，甚至神志不清！借着酒兴，他来到吕不韦面前，郑重地敬了一杯酒，说道：“今晚，希望您满足我一个愿望！”吕不韦也是酒醉八分，便满口答应下来。于是，异人略带羞涩地说道：“希望您将赵姬赏赐给我！”此语一出，宾朋皆惊，气氛霎时凝重。晴天霹雳般的话语震醒了吕不韦！他“唿”的起身，当众怒叱无礼的异人。异人被这架势整懵了，呆傻地僵立着。幸好几个机敏的客人打了圆场，宴会匆匆收场。

 

吕不韦到底是聪明人，刚走下大堂，便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此前，为了帮异人拉关系、争当嫡嗣子，自己可谓倾尽家财，现在，“奇货”就要“交易”了，多年的梦想就要实现了！赵姬固然可爱，但为一段感情而毁掉“奇货”和梦想，显然是赔本的买卖！于是，他决定忍痛割爱，把赵姬送给异人，为“奇货”再加一层保险。

 

此时，赵姬正在卸妆、休息，全然不知堂上的一切。见丈夫进来，她就像一只调皮的小狗，欢快地冲上去，期待着赞许。但是，丈夫凝重的表情使她迅速平静。不等她开口，丈夫便以命令式的口吻说道：“秦国质子异人求我把你赏赐给他，我答应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送你过去。” 这番话把赵姬怔住了，手上的金钗不觉间“啪啦”一声掉落在地，耳边嗡嗡作响，脸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擦干，泪水又不知不觉从眼中滑落。她的心就像未卸去的艳妆，被汗水、泪水搅得凌乱。柔情的丈夫为何说出这般绝情的话语！？登堂献艺竟陷自己于如此窘境！她万分懊悔，难道这就是风光的代价？她以为事情尚可挽回，便哽咽地说：“可……可是，我……我有了咱们的孩子啊！”她希望丈夫回心转意，自己日后不再登台演出，安分地在家相夫教子，一家人共享天伦。幼稚！她哪里知道，自己，特别是肚里的孩子，已经被当作加在“奇货”身上的保险！对于赵姬的哀求，吕不韦没有言语，说实话，他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敢看那双无助的眼睛，迅速地转身离去。赵姬近乎绝望了，她“扑通”一声摊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翌日，赵姬被送至异人府上。她心中忐忑，恨自己、恨前夫，更亏对腹中的孩子！不过，她很幸运，因为异人对她的爱与关怀毫不逊于吕不韦，有时，他的宠爱甚至让她一度忘记了悲伤。但是，当她从异人温暖的怀中醒来的时候，心中更加愧疚，因为肚里的孩子！从进府那天起，她就隐瞒了怀孕的事实，这种事儿既难以启齿，又可能受到丈夫的冷落、嫌弃。据史书记载，赵姬妊娠一年方产下一子。实际上，这有悖科学，只是史家的避讳写法。异人聪明过人，怎会察觉不出赵姬的秘密呢？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对赵姬的爱超凡脱俗，爱她的一切，包括肚里的孩子。异人的体贴、包容让赵姬感动，她的内心渐趋平稳，对爱情、生活重燃希望。

 

幸福刚刚上路，美好正要继续，但现实不饶人！这年九月，“纸上谈兵”的赵括所率的赵军溃败，四十万降军被秦军坑杀于长平。战败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邯郸，秦军的暴行让赵国上下怒不可遏。异人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为了继续与赵国权贵交好，确保家人的安全，他只得“冷落”爱妻，带上大把的财礼，和吕不韦一起频繁进行政治拜访。赵姬再次从天堂掉进了地狱。与上次相比，这次的伤痛虽然不及，但寂寞带来的感伤却长久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翌年初，孩子降生了。因为生在正月，异人给孩子取名为政（正月的“正”的谐音），她也被册立为正堂夫人。不过，快乐是短暂的，一家人仍旧聚少离多。她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既要管理家务，又要照顾孩子，被折磨得容颜憔悴。内心的孤寂、压抑把她推向崩溃的边缘。这样的生活整整持续了两年！

 

自公元前257年起，她的生活变得更糟。这一年，秦国攻赵，军队长驱直入，包围了邯郸。秦军的铁蹄使异人、吕不韦的奔走成了徒劳，赵王决意置这位质子于死地。万般紧急下，异人、吕不韦决定逃走。他们向负责看守的官员行贿，趁着漆黑的夜色轻装离府。不过，面对高墙、深沟，尤其是往来不断的赵军巡逻队，妇女、孩子终归是逃亡的羁绊。无奈之下，异人只能将赵姬母子送到娘家，求得他们的庇护。生离死别难以用文字形容，残酷的现实则必须面对。异人与吕不韦有惊无险地找到了秦军，被安全护送回咸阳，开始了新的发展。赵姬母子的命运却是悲惨的，她们被通缉，踏上了亡命之路。或许天佑贵人，在长达六年的亡命生涯里，母子二人平安无事，但是，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母亲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压力！她与异人那段未能悉心培养的感情也被这残酷现实冲得七零八落……

 

公元前250年，秦昭王去世，安国君即位，异人成为秦国太子。为避免与秦国再次交恶，赵国对秦国太子妃赵姬和嫡嗣子赢政的态度明显转变，改追捕为善待。于是，赵姬母子告别了亡命生涯，被赵人恭敬地护送回咸阳。

 

一家人破镜重圆是件高兴事儿，孤寂无助的女人找回依靠，幼小可怜的孩子重拾父爱。按说，丈夫要花更多的时间、心思去陪伴妻儿，用爱抚平她们心中的创伤，给她们欢乐、幸福，但异人并未这般，因为他身不由己，形势的变化太快了！

 

安国君即位仅三天就死掉了，在此，我们不去探讨他的死因，只强调一点，昔日遭排挤、不得志的异人，如今成了秦国的王！对此，恐怕异人及其死党吕不韦都始料未及。就二人而言，有些事情万分紧急：对内，他们的羽翼尚未丰满，异人的兄弟中不乏对王位虎视眈眈者，一些大臣也并不服贴；对外，秦国政局的巨变难免使敌国蠢蠢欲动，边境形势吃紧，同时，历代秦王开疆拓土的功业也有待新君继承、发扬。可以想象，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会把异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他哪里还有心情和时间去陪伴妻儿？

 

尚未细细品味太子妃的感觉，赵姬便稀里糊涂地加冕为“王后”了。地位提高了，但她心里却不是滋味。当初，在前往秦国的路上，她抱着阿政，憧憬着日后的幸福生活，但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竟如此之大！丈夫总是在彻夜讨论军国大事，好不容易与她共眠，却是一身的疲惫，说上几句干巴巴的话后便倒头大睡、鼾声震天；阿政成为太子却与母亲分居，据说需要专人去培养、教育，害得她好久才能见心肝宝贝一面；自己的生活也被束缚，不得随意出门，要时刻保持母仪天下的姿态，曾视为生命的舞蹈更成了禁区！很多次，她独坐在铜镜前发呆，不见了泪水，因为它已流干！眼前的生活让她窒息，她甚至怀念那些流亡的日子，因为起码会和阿政一起，活得也更随意些。她知道，自己正在走向绝望和生命的尽头……

 

造化弄人，抑郁寡欢的王后遇到了生命的转机！在地狱般的生活来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异人积劳成疾、重病而亡。王后内心的伤感是有限的，因为她与异人的爱早已死去。她不怨恨他，他是好人，只是被王的责任束缚，不过，对于这段婚姻，她多少有些无奈。现在，阿政成了王，她成了王太后。阿政尚未成年，国家自然需要太后垂帘听政，而辅佐她的恰恰是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吕不韦！他梦想成真，当上了相国，身兼阿政的“仲父”。因为工作关系，赵姬常和相国见面，不仅在朝堂上，甚至在深宫中。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于两人来说，多年前那你抚琴、我伴舞的美妙场景怎能忘记？闺中缠绵怎能忘记？看着茁壮成长的阿政，两人不禁想起昨日，毕竟那是他们的亲生骨肉啊！当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有好几次，吕不韦几乎失控，恨不得一把抱住曾经的恋人，表达歉意和依然炽烈的爱。赵姬又何尝不想呢？她心中的怨气早已被孤寂磨平。终于，当机会再次来临之时，她冲破束缚，一头扎进相国的怀抱，久违的泪水喷涌而出。开始，吕不韦不知所措、拘谨万分，但很快，他胸中的欲火再次被点燃，用颤抖的双手将她紧抱……

 

几个月后，秦国的军政事务逐渐恢复正轨，王太后不必再担忧儿子的未来，她有更多的时间满足自己的欲望，与前夫鸳梦重温。人的情欲之堤一旦决口，哪怕是很小的口子，便终将导致洪灾。此时的赵姬三十出头，欲望正烈，相国则渐入暮年，加之国务缠身，所以，对她的淫欲往往感到力不从心。更让他担心的是，纸里包不住火，奸情被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只是大家明哲保身、缄口不语罢了。如此以往，终有一天，阿政会知道这个丑事，那时候，他的高官厚禄、乃至身家性命恐怕不保。对于当初的越轨，他深感懊悔，不过，当务之急在于自保。

 

通过细心观察，吕不韦感觉到，赵姬对于性的渴望大于情感交流，他心生一计，打算用一个年轻英俊、精力旺盛的后生代替自己的角色。于是，历史上又一个著名人物——嫪毐——登场了。

 

据史书记载，嫪毐性征极强，拥有一只硕大的男根，甚至能用它转动车轮。起初，吕不韦为了家宴时的表演、享乐将他招至门下，现在，他竟然成了“救星”。吕不韦故意将嫪毐的“神奇”透露给赵姬。不出他所料，在屡遭打击、折磨之后，赵姬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对真爱的渴望愈加微弱，色相、性欲上的需求却与日俱增。她不愿再做“爱情的待罪羔羊”，要去寻找所谓的“爱”，满足一切欲望。不幸的是，她再次掉入爱情的圈套，开始主动打听嫪毐的情况，很快，打听变成了赤裸裸的索取。

 

吕不韦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至于如何送嫪毐进宫，那并不是问题。他先命人诬告嫪毐，然后暗中操作判以腐刑，如此，嫪毐进宫便名正言顺了。腐刑只是个罪名，嫪毐怎能失去男根呢？实情是，主刑官吏受贿，闭上了法眼，嫪毐为有个宦官扮相被拔去了须眉，受了些皮外苦。

 

在嫪毐眼里，赵姬的欲望不过是涓涓细流，他应对自如、游刃有余。赵姬和吕不韦都很开心，各自的愿望都实现了。此后，赵姬对嫪毐的依赖越来越强，那颗扭曲的心被征服了。不过，一件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寡居”的王太后有了身孕！这种事若传扬出去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儿子会怎么看待不守妇道的母亲？触犯天威的情人又有怎样的下场？为免除祸患，赵姬找来一些卦师，假惺惺的做了几场法事，然后欺骗她未成年的儿子说：为娘命数不好，需要远居离宫以躲避灾难。这招果然有效，孝顺的赢政命人重修了雍城的大郑宫，送母亲去那里调养。一场意外竟成了好事！在远离咸阳和他人耳目的大郑宫里，在嫪毐的陪伴下，赵姬顺利生产。此后，他们更加放肆地去爱、去疯狂，竟在翌年又产下一子！大郑宫俨然成了二人的安乐窝！

 

嫪毐不仅身体强健，智力也高于常人。在他看来，以前的苟且偷生、供人享乐是一种忍耐和等待。现在好了！他成了王太后身边的红人，牢牢抓住了她的心，甚至能对她发号施令。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利用这个女人出人头地、平步青云。于是，在两人欢乐的兴头上，他开始装出一副可怜样子，为实现梦想而努力。富有是嫪毐最先得到的回报。情人下令为他修建了豪华宅院，其中的仓库堆满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堪比王室府库；为了与庞大的宅院相称，她大方地赏赐他家僮、奴仆，据说多达数千人。即便如此，嫪毐仍旧一副可怜扮相，因为他最想要的权势还没到手。于是，赵姬找到儿子，把嫪毐夸了个通透，说是如何如何的“忠心耿耿”、“尽职尽责”。赢政明白母亲的意思，下令册封这个“大功臣”为长信侯。这一回，嫪毐脸上有了喜色，他的宅院、服饰、车马、仪仗具备了高等级，终于和那些有钱的“土包子”区别开来了。不过，几个月后，愁云再次涌上他的脸庞。原来，他想像相国那样掌握实权、决策军国大事。好贪婪的人！这个要求的确过分，但在赵姬看来，情人的需要必须尽全力满足。于是，她动用监国大权，抛开儿子的感受和吕不韦的反对，硬把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宦官”弄进了国事决策班子。此后，嫪毐的脸上再也不见愁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凌人的高傲，甚至连吕不韦都不放在眼中了。赵姬彻底安了心，与她的情人无夜不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公元前238年，赢政举行“戴冠礼”，这是成人的标志，自然，王权交回他手中，他名符其实了。

 

满招损，谦受益。高傲之人终有报。一日，嫪毐在王宫中与秦王侍者饮酒、下棋。众人酒酣，因一步棋的对错发生了口角，很快，口角变成了争执。高傲、霸道惯了的嫪毐怒目圆睁、语出惊人：“我乃秦王之假父（类似于今天的继父），尔等低贱鼠辈竟敢与我亢礼！”众人大惊，一哄而散。有人将此事报告给赢政。

 

大错已铸成，不可挽回，嫪毐索性横下一条心——造反！他快马奔回大郑宫，恳求情人的帮助。听过嫪毐的诉说，赵姬如五雷轰顶，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嫪毐反而平静下来，温情地说道：“眼下，我性命难保，却最放心不下你和孩子。赢政岂能容下咱们的丑事？岂能放过你们娘三？与其等死，不如一搏。若我夺取王位，不仅全家平安，我们的孩子仍可为王，你仍为太后，一家共享天伦！如何？”赵姬满脑空白，瘫坐席上，任泪水无情滑落，任情人随意摆布。她原以为阿政亲政以后，自己能一心去过快乐日子，不成想，这平常、简单的愿望竟难以实现！此时，她是如此无助……

 

叛乱以失败告终，嫪毐闹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这还没完！赢政恼羞成怒，命人残杀了两个一母胞弟，把心中曾经的女神——母亲赵姬——幽禁在雍城棫阳宫。王太后的美好生活毁于一旦！至此，她才如梦方醒，原来，嫪毐一直在利用自己！爱一个人，应该无私奉献、不求回报，万不会置对方于两难境地。嫪毐并不爱她！她狠自己，狠那无休止的情欲，狠那扭曲的心灵！她罪有应得，无颜面对孝顺的阿政，应该在孤寂、唾弃中老死！痛苦让她空前的平静。现在，回想起前夫吕不韦，自己又何尝不是他趋利避害的工具！吕、嫪实乃一丘之貉！……

 

由于嫪毐一案的牵连，吕不韦此前的丑事被赢政调查得一清二楚，相国之职被罢免，自己也被打发到封地养老。赵姬闻讯，只是淡淡地苦笑了几下……不久，赢政气消了，意识到行为过火，亲自接母亲到身边居住。母子关系虽难如初，但毕竟有很大改善，赵姬重温亲情的温暖；不过，有一种东西，她再也不敢、不愿去求索，这就是爱情！从此，她深居宫中，除了儿子，不再与任何人接触，过着真正的寡居生活……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