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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见愁:“文革”中的革命歌曲
《西江月·井冈山》也是一首被广泛用于武斗中的“毛主席诗词歌曲”。常常是一派群众组织被另一派的武斗队包围后,就会在广播中反复播放这首歌,以示其“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的英雄气概。当时奉命“支左”的解放军部队也常遇到这样的窘境:因为要到某一派群众组织驻地去强行办理如搜缴武器之类事情而被阻于屋外时,该群众组织也会在高音喇叭中播放这首歌,照样唱“敌军围困万千重”。解放军战士听了无可奈何,因为人家是在唱“毛主席诗词歌曲”。
《七绝·为李进同志题所摄庐山仙人洞照》是当时群众爱唱的歌,也是造反派宣传队的保留节目,有的还编成舞蹈表演。除了因其曲调优美抒情外,更重要的是当时造反派都知道李进就是江青,知道这是毛泽东为江青所摄照片题的诗。而江青当时是中央文革小组负责人,在中共高层领导内经常以“为造反派说话”的姿态出现,被造反派视为“知心人”。另一些人喜欢这首歌,则是因为诗句中的“乱云飞渡仍从容”、“无限风光在险峰”所表达的意境,能使人在面临困境时得到鼓舞。
毛泽东诗词歌曲还有的用途就是一般人所难以想到的了。当时许多干部在“五七干校”中既被监督劳动又挨批斗折磨,对主管五七干校的工宣队和军宣队是敢怒而不敢言。据电影评论家邵牧君回忆,1973年军宣队撤离他们那个五七干校时,一位搞美术的“五七战士”唱了一首毛泽东诗词歌曲“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以示欢送,事后才有人想起,这首诗名叫《送瘟神》。[2]
出自民间的造反派歌曲
在文化大革命刚刚全面展开的1966年6、7月间,仍像以往历次政治运动那样,作曲家们迅速行动起来,谱写了一首首歌颂文化大革命的歌曲。当然,除了极少数几个作曲家或工、农、兵业余作者外,一般都不署名,只作为“集体创作”,如“中国音乐家协会集体创作”、“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集体创作”等。自从8月红卫兵运动兴起后,局势逐渐失控,原有的专业作曲家一批批被当作“反动权威”、“黑线人物”打倒。10月中央工作会议提出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后,各地掀起群众性的造反浪潮,从这时直到各地建立起革命委员会和中共“九大”召开前后,在中国大陆的官方传媒中,除去“毛主席语录歌”、“毛主席诗词歌曲”和一些歌颂毛泽东的颂歌之外,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什么别的创作歌曲了。在这一段一方面是极端的文化专制、另一方面又近似于“无政府状态”的空白时期,在群众中便流行开了许多造反派自行创作的歌曲。
最早流行的是杀气腾腾的造反歌。
在文化大革命中,最早出现,也最为知名的造反派歌曲,当数北京大学附属中学红旗战斗小组严恒所作的《革命造反歌》。歌词共有三段:
拿起笔,作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
忠于毛主席忠于党,刀山火海我敢闯。革命后代举红旗,主席思想放光芒!
歌唱毛主席歌唱党,党是我们亲爹娘。谁要敢说党不好,马上叫他见阎王!
三段词唱完后要高喊一声:“杀!杀!杀──嘿!”
北大附中红旗战斗小组是与清华附中红卫兵齐名的最早的学生造反组织,因得到毛泽东的肯定而名声大振,在中共八届十一中全会后统一在红卫兵名号下。此歌作者严恒在“革命”处于低潮时宣布退出了“红旗”,“并把‘造反歌’火药味很浓的歌词改得很温顺,符合工作组的需要。”[3]这三段流行的歌词是改之前还是之后的?不详。1966年8月6日,红旗战斗小组与红卫兵在天桥剧场召开有关“血统论”对联的辩论会,应邀到会的江青在讲话中,提到造反歌说:“造反歌,我想找一个作曲家,诗人帮你们忙,但是他们都在整风,不知他们谁能担负这个任务。我的确是想把它流传下去。国歌不就是田汉编的吗?田汉是个叛徒。所以我很谨慎。你们先这样唱着。”[4]8月18日,毛泽东第一次检阅了红卫兵。在事后新华社于21日播发(《人民日报》同日刊载)的清华附中红卫兵的文章《毛主席接见了我们“红卫兵”》中,有这样几句话:
“毛主席接见我们了!”好消息像闪电一样传开了。全体“红卫兵”战士沸腾了,大家齐声高唱:《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造反歌》……
这大概是官方传媒中唯一的一次提到《造反歌》。但这首歌却未能在官方传媒中发表和播放,不过,因其旋律简朴、节奏明快,歌词大致能表达初期一部分青年学生的造反情绪,因此仍然不胫而走,迅速风靡全国,并成为初期各红卫兵宣传队演出时的保留节目。
笔者当年曾见到红卫兵翻印的《革命造反歌》传单上署名为“北大附中红旗战斗小组彭小蒙”(笔者闻知彭小蒙大名即始于此),大概是因彭小蒙在北大附中红旗的名气所致(当时是不会有“版权”之争的)。北大附中红旗与清华附中红卫兵同属于那批得风气之先,最早起来造反的“高干子女”。只是他们当时造反的目标与毛泽东的意图有所不同,主要是为捍卫父辈打下的“无产阶级江山”而打击经中共中央同意批判的“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反动学术权威”和社会上的“牛鬼蛇神”。他们当时所听从、所保卫的“党中央”,也不是后来所说的“以毛主席为首、林副主席为副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而是包括刘少奇、邓小平等领导人在内的中共中央集体。后来这些高干子女成为首都红卫兵联合行动委员会(即“联动”)成员,被打成“反革命”,也尝到了被专政、被“集中火力打”的滋味。随着“联动”的被批判,加上歌词中的“血统论”意味,逐渐很少有造反派再演唱这首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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