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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国知识分子曾担忧算术会亡国

作者:佚名 来源:腾讯历史栏目 发布时间:2010年11月08日 点击数: ( 字体: )

第一回合结束。
 
4月12日,倭仁再次上奏,不但坚持己见,而且反将了奕訢等人一军。倭仁说:“具体到让夷人来教授算术这件事情,如果该王大臣确实有把握,认为必能将算术学精通,必能将精巧的机器造出来,中国的正经读书人必不至于被夷人所利用;夷人丑类必能被中国所歼灭,则上报君王,下伸民愤,岂不善哉!若做不到这些,却先丧失了人心道德,那就不如不开设天文算术馆。”
 
倭仁这一挤兑确实触到了奕訢的软肋。4月23日,奕訢上奏承认自己不能做上述保证。奕訢说:“像倭仁所说的那种把握,臣等不敢保证。臣等只能尽力尽心去做应当办的事、能够办的事,至于成败利钝,即便是汉臣诸葛亮,也无法预料,何况臣等!”
 
但作为反击,奕訢又抓住了倭仁上次奏折里的一个弱点集中攻击。奕訢说:“上次该大学士说,天下之大,不患无才,要学算术,也不必师从夷人。那么该大学士肯定能够保荐数名人才,臣请择地另设一算术馆,由倭仁负责揽师招生教授,以观其成效。”
 
倭仁这下确实被难住了。4月25日,他不得不据实上奏,称“并无精于天文算学之人,不敢妄保”。但朝廷却显然有些不依不饶,下旨要求他随时随地留心访查,一旦找到本国精于算术之人,立刻保奏,开设算术馆,以收实效。同一天,朝廷还给了倭仁一项新工作: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行走”是个闲官,但倭仁素来高倡“夷夏之防”,朝廷令他去专门办理夷务的总理衙门“行走”,显然是有意折辱这位士林领袖。
 
最后,倭仁以病为由,拒绝前去总理衙门上班。这场历时半年之久的高层斗争的正面冲突就此结束。
 
隐性冲突:士子集体抵制,天文算学馆名存实亡
 
倭仁病隐之后,争论远未结束。倭仁一系的支持者甚多,朝廷接二连三地接到攻击开设算术馆的奏折。
 
有些奏折言辞非常激烈,譬如候补内阁侍读学士钟佩贤,就拿当年的天旱为由头,批判这是朝廷故意为难倭仁所致;候选直隶州知州杨廷熙,则把当年久旱不雨的原因归结为朝廷开设了算术馆,甚至还扩大到对同文馆的批判,说同文馆这个名字是宋代奸臣蔡京陷害忠良的监狱的狱名,建议算术馆并同文馆一并裁撤,如此才能够杜绝祸乱之萌生、端正风俗教化、弥合天变、顺应人心。
 
杨廷熙的奏折受到了朝廷谕旨的痛斥。谕旨并将病隐的倭仁指责为杨廷熙的幕后主使,要求倭仁病好之后立即到总理衙门上班。当倭仁再度上奏请病时,朝廷顺势剥夺了其翰林院掌院学士和管理户部事务的职权。
 
表面上看,这次同文馆风波,朝廷和奕訢站在一起,用行政手段打压了倭仁一系的意见,获得了胜利,天文算术馆也得以设立。但这种“胜利”其实是很惨淡的,甚至根本称不上“胜利”,反可用“惨败”来形容之。
 
个中缘由在于:由于倭仁的半路杀出,造就出严重的社会舆论压力,导致天文算术馆几乎招收不到什么科举出身的“正途人”。第一次招生,“正途投考者寥寥”,奕訢等人无奈,只好把非科举出身的杂人也编到一起,总共才得到98人。考试的时候,又有26人缺考。最后勉强录取了30名,半年后的例考,又淘汰了20名“毫无功效之学生”,最后仅剩10人,不得不与外文馆学生合并。开设仅半年,天文算术馆即名存实亡。李岳霖《春冰室野乘》里说:那些科甲出身的“词馆曹郎”,均以学算术为耻辱,“竟无一人肯入馆者”,当时知识分子对传统意识形态的坚持,由此可见一斑。
 
最使人感喟的是,倭仁反对科甲出身的“正途人”跟从“夷人”学习算术的最重要的理由,是担心这些科甲士人——帝国意识形态的中流砥柱——会被狡猾的“夷人”引诱同化,进而损害帝国的立国之本;然而,奕訢等人之所以一直坚持让科甲出身的“正途人”来跟从“夷人”学习算术,恰恰也是这个出发点,奕訢认为,只有受过严格的理学意识形态教育的“正途人”,才能够“存心正大”,不会“为洋人引诱,误入歧途”。同样的出发点,同样的担忧,却引发了一场剧烈的高层内斗。
 
结语:一个时代的士大夫群像
 
同文馆风波,颠覆了以往所谓的“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这一类的说辞。这场风波清晰地展现出:在19世纪60年代的中国,主流知识分子仍然固执地滞留在传统之中;相反,以慈禧和恭亲王为首的政府,却走在了主流知识分子的前头。
 
据曾国藩说,倭仁虽然遭到了皇权的粗暴打压,但却“盛负时望”,其在士林中的声望反较之前更高。京师的士大夫,编造了各种段子和谣言来支持倭仁,譬如在同文馆门前贴“大字报”:“胡闹胡闹,教人都从了天主教”;又讥讽同文馆的馆名:“未同而言,斯文将丧!”
 
远离京城的士大夫,同样是倭仁的强力后援。著名史学家李慈铭在老家丁忧,读到邸报上刊登的同文馆争论,大发感慨,说朝廷开设同文馆,是“以中华之儒臣而为丑夷之学子”,稍有人心之人,都不会肯去入学的。如今有人去学,说明这个世界已经是“礼义尽丧,士习卑污”,大叹人道沦丧,家国可忧。
 
尤为值得深思的,是自诩为全天下只有自己才真懂洋务的郭嵩焘,同样反对开设算术馆。郭闲居乡里,时刻关注着京城这场“意识形态论战”,他对争论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说他们是两个瞎子在路上相撞争辩,都没说到点子上。郭对奕訢的批评最耐人寻味,郭说:“总理衙门的奏折,立论之荒谬,处处令人喷饭。所拟定的开设算术馆的章程,让我惊骇不已。用洋人所教授的学问作为士大夫升官的依据,这对士大夫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上课每天点名,每月考试,用教授蒙童的制度来管理科甲士子,这简直是在蔑视士大夫、侮辱朝廷!”开明如郭嵩焘者尚且如此,其余士子的态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种抵制最终发展到了集体抗议的地步。据《郭嵩焘日记》记载,湖南的京官们当时就开了一次集体会议,决议:有进同文馆跟洋人学习的,以后不准进入会院,不是我们的同志,我们集体抵制他。湖南开了端,山西的京官马上就跟进了。
 
结果,算术馆不但招不到学员,连聘请的教习,著名学者李善兰、邹伯奇等人,也都以疾病为由,迟迟不愿去同文馆开课。
 
1867年的这场算术课风波,背后所涉及的是帝国古老的意识形态惰性,不能简单地归罪于“某些保守派势力”,因为这是一个时代的知识分子的群像:一个“顽固”的时代,从来都不会只是几个当权的“顽固派”们的顽固,而必然是众人的选择——在此后的中国历史进程中,这一点将不断得到极明确的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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