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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样板戏:中国历史舞台上的政治悲歌

作者:施京吾 来源:《同舟共进》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06日 点击数: ( 字体: )

 
 
【摘要】样板戏的历史早已走向终结,但由样板戏留下的意识形态对后人的影响却弥足深远。其剧情中所展现的矛盾,不论在战争时期还是在建设时期,都是完全不可调和的。既然社会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终极解决”——革命就成为了唯一手段。
 
 
 
  1927年3月,毛泽东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写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毛写下这番话时,正值国共两党合作走向失败之际,4月12日即爆发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8月南昌起义,中共组建了自己的军队,走上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革命在中国如火如荼全面展开。后来,毛泽东这句话独立成“语录”,在“文革”期间广为流传。
 
  革命色彩在艺术上的反映,集大成者莫过于“样板戏”。“样板戏”不仅反映了其艺术特征,也同样反映了历史特征。
 
  样板戏意识形态的由来
 
  样板戏按历史阶段分类,反映抗战的是《红灯记》、《沙家浜》;反映国共内战的有《杜鹃山》、《红色娘子军》(舞剧);反映解放战争的是《智取威虎山》;反映“抗美援朝”的是《奇袭白虎团》;反映“社会主义建设时期”的是《龙江颂》、《海港》。八个剧目为数不多,基本与党史同步。
 
既是“革命”,就需要一个绝对和充分的理由,否则革命就会丧失其合法性——“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即意味着社会将面临重大转折,100年前的辛亥革命和30年前的改革开放,都具有“绝对和充分”的理由,就是满清政府无可救药的腐朽和“文化大革命”使中国经济濒临崩溃边缘。但上世纪60年代,虽然中国依然落后,毕竟已有了百年左右的工业化进程,社会组织较农业社会要复杂得多,在这种情形下倡导“革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如果社会矛盾不激化到极致,革命就不会有澎湃动力,因此,就必须在复杂广泛的社会谱系中简化社会阶层,强化阶层冲突,正如当代法国学者吉尔·德拉诺瓦在《民族与民族主义》一书中所说:“现代意识形态常常设定一个敌人,并以此解释所有的罪恶”。但个体间的相互侵害无法构成“革命”的要素,老板欺压员工,员工报复老板,都不是革命的理由。这种对立必须扩大到社会全体——当矛盾具有了普遍性,往往意味着解决问题的日常手段都已用尽,尤其意味着维护社会秩序的方式——法律和民俗的双重失败,唯有此,革命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才能拥有名副其实的借口。
 
样板戏意识形态的剧情表达
 
  样板戏中始终给观众呈现出尖锐对立的双方:一面代表“革命”的无产阶级,另一面则是“被革命”的一切反动派。马克思在《哲学的贫困》中说:“这不是个人和个人的关系,而是工人和资本家,农民和地主的关系。抹杀这些社会关系,那就是消灭整个社会。”但普通民众不懂得这些——他们并不与生俱来地具有阶级意识,比如《杜鹃山》中的雷刚。
 
  雷刚与毒蛇胆之间的仇恨原系私仇,他为反抗毒蛇胆的欺压拉起山头,组织了农民自卫队,本质也是私人性质的武装——当初并没有什么“为人类求解放”的宏大理想,仅是一种简单而极端的复仇。自柯湘来到这支队伍担任起“党代表”,对雷刚进行了循循诱导、反复教育后,雷刚与毒蛇胆之间的冲突就被上升到“阶级”的高度,不再是个体间的冲突。这样,毒蛇胆就不仅是雷刚的个人仇敌,更是整个农民阶级的共同敌人了。雷刚成为无产阶级被压迫的代表,毒蛇胆则成为地主阶级的代表,革命由此具有了普遍意义。
 
  只有提炼出阶级性,革命才可能成为理所当然的前提,类似情形在《红色娘子军》和《智取威虎山》中也有出现。像吴清华、李勇奇、猎户老常这样的普通群众,都不是一开始就具备阶级意识,他们的愤怒、仇恨和反抗具有强烈的针对性,经过宣传、开导,群众才提高了认识,仇恨渐渐升华,形成阶级对立。
 
  《杜鹃山》的故事发生在1928年春,《智取威虎山》的故事发生于1946年冬,相隔近20年。20年时间里,民众的阶级意识并没有得到有效增长,我们也无法想象20年代的“雷刚”与40年代的“座山雕”会联袂演出一场“阶级压迫”的大戏来。在20年代末,雷刚认识到这是一场阶级压迫时,是在经历了“情深如海”和“铁窗训子”(剧中的两场戏)之后。到了1946年底的夹皮沟群众,同样没有把苦难与阶级联系在一起,没有意识到这是两个阶级之间的斗争。通过杨子荣的“深山访贫”,加之参谋长的“发动群众”,群众的阶级意识才升华了。而参谋长是在营救李勇奇母亲之后才赢得李的信任的,所以阶级意识的升华并不一般地产生于阶级对立之中,同时也来自亲情感化。
 
  民众的“阶级意识”即便到了1963年也依然如故。这是一个社会主义建设渐入佳境的年代,国家刚刚从3年大饥馑中复苏,呈现出一派热情建设的景象。1962年八届十中全会上毛泽东严肃提醒大家“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但在具体事件中,不仅民众,包括一些基层干部的“阶级意识”也没有想象中强烈,甚至还有所倒退——它无法满足“阶级斗争”的理论要求和领袖号召。没有阶级斗争意识,革命无以为继。
 
  《龙江颂》和《海港》的故事都发生在1963年。《龙江颂》中的“后山”遇到百年不遇的大旱,需要淹没龙江村长势良好、丰收在望的良田,方可引水抗旱。龙江大队大队长李志田就显然缺乏阶级意识,因为他不知道后山不仅有9万亩稻谷,更有自己的阶级弟兄。“阶级敌人”企图利用他薄弱的阶级意识达到破坏后山抗旱的目的。《海港》也是如此,在援外散包中发现了玻璃纤维后,装卸队队长赵震山和青年装卸工人韩小强的“阶级意识”更加不堪,尤其是韩小强,对自己的“工人阶级”身份大发牢骚,毫无认同,以致扔掉了工作证。直到马洪亮几乎声泪俱下地对他现身说法,韩小强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这里,阶级意识的觉醒也并不来自阶级斗争和阶级压迫,而来自人类的自然情感——亲情——马洪亮正是韩小强的亲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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