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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之十的汉语思想——应新周刊之请而作

作者:余世存 来源:爱思想网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28日 点击数: ( 字体: )

     分享按钮 (上)又一个“十年”
 
十年前的春天,当我写就《关于九十年代的汉语思想》时,我有一种庖丁解牛拔刀四顾的感觉。我当时检阅并夸示了四五一代的成绩,推演80年代、90年代之后的新特征。但很快,我为自己的乐观预言不断地检讨,再三批评自己并反思文明的坎陷和新生,我为大陆中国社会的物质进步而高兴,也为汉语世界的沦落而痛惜。时至今天,在汉语世界其意志和表象如此坚定地走向繁荣升平的过程中,回顾新千年或说21世纪百年之初的十年,我们仍可为这十年思想的错乱和闹剧、自以为是的得意和悲壮、缺席和势利、玩忽职守、二三素心的拒绝、身陷囹圄或画地自狱……而惊叹。“中国不思”,“中国价值无足称道”,“低福利低人权的中国模式”,“中国人无信仰”,“中国无自由人”……不仅是转型中国社会自知的短板,也是文明世界的悲悯共识。
 
对数代中国知识人来说,这十年也是立功立德立言和个人小康富贵之冲突最为剧烈的时期。在这十年经济大跃进的国家富裕和个人致富的时代故事里,知识人经受着诱惑、胁从和考验。而在一二九一代、四五一代、八九一代、70后、80后等知识人中,最具悲剧也最有收益的乃是八九一代。长达十年的参与、旁观和思考,正是八九一代自而立走向不惑的十年,是其建立自身世界观和知识论的十年。
 
这种人生文明大道,乃是人格成长的过程,是身心生长发育的归宿和认同。任何经典、权威或借其名号示人的知识、真理言说,以及意识形态号召,不过都是大道展开过程中的历史叙事,是一时一地的某种必然,而非绝对自由之律令。简单地说,任何人的经验和表达都只是有限的,他必须接受人类文明史的审断;任何试图遮断文明天空的做法,哪怕姿态,都会受到报复;任何以一己之智来给予文明史总体性解释的行为,都会收获笑料。而这种平易健康的知识论,几乎是1949年之后就消失殆尽的。直到今天,数代中国人中间,从政客到细民,仍多为拜物教的信徒,狂妄地以一己之智代表科学和真理,去测度万物,生杀予夺万物。正是这一思想上的蒙昧,使我们的国家和人民虽然小康却置身于文明的暗夜里。
 
只要趋近文明主流,践行真理的大道,我们就会出于天良和理性去敬畏他者,而非膜拜、服从某种权威。我们尊重知识、真理和思想,但我们知道,知识本身并非价值,尤其是,诚如基督教所言,信仰乃一切知识的开端;或如吾人儒魂道骨所言,正心诚意乃君子大人之学的开端;没有信仰,就没有知识;没有诚意,他人的知识于我没有意义至少大打折扣。我们必须交待我们的正当,我们必须证明我们的有效。虽然,存在本身即是意义,但存在仍需要交待、需要表达。这也就是现代文明个体不可代替的原因,不可被代表的原因。停下被代表的状态,请不要代表他人,让他代表他自己:这是我国族十年来痛切的认知,是我人民十年来无望的梦想。
 
“被代表”的民众与各色学者
 
这种“被代表”使得我们跟文明世界拉开了距离。如果说十年前我们尚有一个改革开放的对象,尚有加入世界文明主流的认知;这个十年,我们“被代表”着跟文明世界有原则的不可调和的纠结。借助韩寒的句式,有两种知识和文字产品,一种叫知识,一种叫中国知识。这十年的汉语世界,借助于中特、文化多样性、国情等名义屏蔽他国文化,肢解世界知识,使得大陆中国流行、发布的是中国知识,它们污染了民众的视野和心灵。在参与这种代表的闹剧里,喻权域、何祚庥、王兆山、余秋雨、孔庆东、芮成钢……等人只是帮闲乃至帮凶十足的跳梁;《中国不高兴》、《中国站起来》一类的自大言说不过是脑残者呓语。虽然,他们仍成功地污染了社会;在市场一类的共谋里,他们都求名得名,求利得利。
 
令人遗憾的,长达百年之久的我国左右翼思潮较技,在此十年亦并未相互砥砺,没有发生大的讨论、辩难,共进一步;反而形同陌路,势如水火。90年代一度共同担当的问题,公平和效率、和解与清算、传统或现代,此时已经放下。各说自话,言不及义。左者荒唐,右者悲壮;左者亢奋,右者琐碎;左者阴谋,右者作态……这种在进化之一阶梯上停滞不前的类人孩们,无能在大道上精进日新,在知识或思想的大厦里登堂窥奥,反而多要诉诸大家长来解决异己。
 
思想的左右分工,在文明的发展史上是一种本质存在。从大道的展开论,易经哲学已经阐释过阴阳之于对方的重要;孤阴不生,独阳不长。希腊罗马哲人也明认道乃对话的“逻各斯”,道理在辩论的动态中显现。因此,在传统文明中,上下共济,道统统合政统,使之在合众为一的治理原则上,士族理解民众,绅族支撑富贵;在现代文明世界,宪政以治国原则的形式使平民权益、富贵者权益轮番表达,民主伸张民权,共和保障绅权。凡此种种,皆需要共同体的思想者们相互激励,以求精进,以保证共同体有着持续不断的文明迁移。
 
但是,我国族近代以来,多次断裂而不能接续,文明自新的力量只能一次次从新起步,甚至从零开始,原因多少在此对立相仇而不能和合。思想的萌芽,尚未壮大,即被扼杀。思想的左右分工,在我们社会的表现,不是以清明的理性议论,一较短长,而是借权借势打压对方;不是尊重对方,而是嘲笑和诅咒对方。一些望重一时的作家、学人、思想者,此时甚至放弃了人格、知识和思想的自尊,而代表吾人和国家民族,其实借权势膨胀。王蒙、余华一类的文人表现可以不出意外,汪晖、刘小枫一类的学人破门,出书斋而入市场、厕身皇城根下,却让人大跌眼镜。刘小枫缪托毛泽东知己,汪晖注释中国不会崩溃……在他们这些中国“国家理由”一类的代言者面前,甘阳的“通三统”、赵汀阳的以“天下”观世界、蒋庆的“通儒院”,倒显得或迂阔或狂妄了。
 
而如上所述,由于对自身的难以把握,对知识的无能本分相守,这些借权势膨胀的思想者代表了时代社会的公共知识水准。他们的言说,知识和思想,在汉语世界,是跟政治经济现象一样少受挑战地横行于大陆圈子社会的。他们自觉不自觉地充任了某种社会文本,为一时的社会需要提供诊断、分析或身心按摩,他们的疗治有无效果不论,他们的药方游戏各领三年五年风雨。由于对人性和人类最基本尊严价值的漠视,这些知识或文字产品注定被雨打风吹去,等待着新的文字游戏或垃圾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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