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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美国南北战争看老子的反战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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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种哲学或理论说到最根本处,都是建立在一种超验的价值假设或信仰之上的。西方的创世说、原罪说、天赋人权如此,东方的“天意”、“阴阳”、“道”也是如此。有人说,道家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老子说“(道)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明明说“道在上帝以前就有了”,因而它打破了上帝创世的神话。神造世界当然是一种信仰,但“道造”是不是一定比“神造”可靠?打破一个神话当然是好事,但赶走一个上帝,又来个创造上帝的“道”,那不过是以一个神话代替另一个神话。在我看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谁有没有假设,谁的假设或信仰比谁的“唯物”,关键在于,假设得好还是不好?这种假设或信仰是不是有助于提升人的精神品质,有助于缓和人与自然以及人类社会内部的利益冲突,是否能从整体上拓展人的精神视境,提高人类的认知水平?我认为老子由“道”出发,推演出“柔弱”、“不争”的人格,又由“柔弱”、“不争”导引出的反战思想,就是早期中国人贡献给世界的杰出智慧之一。
 
兵凶战危
 
老子所处的时代(约前571—前471)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纲解纽、战祸四起的时代。周王室本来就是由一系列自治国家组成的松散联邦。周天子不过是一个名誉领袖,类似现代国家的“虚位元首”。周初实行分封制的原意是要亲族子弟称臣纳贡,拱卫京师,但王室东迁以后,联邦政府的财源和兵力有限,不足以控制日益坐大的封国诸侯。周天子不仅无力行使原来的权力和尊严,有时甚至连自留地里的庄稼也照不住。周桓王执政的时候,因为郑国国君姬寤生(郑庄公)欺君罔上,常年不到中央政府开会,就解除了他在联邦内的首相职务,这引起了郑庄公的强烈不满。有一天,郑庄公率领军队将“王畿”(周王室的土地)边界内的小麦全部刈割而去,等稻子熟了以后,又把稻米抢收完毕。周桓王这时虽然连馒头和大米饭都快吃不上了,但还是不得不压住满腔的怒火。有一次,趁郑庄公到洛阳觐见的机会,语带微讽地问:“郑国收成如何?”郑庄公答:“托大王洪福,五谷丰登。” 周桓王听了如释重负地说:“那就好了,我地里的粮食可以留下自己吃了。”
 
由于王畿缩小,兵衰将寡,周王室无法行使中央政府的权力,致使各封国统治者的贪婪和野心日益膨胀。据史书记载,春秋之世历242年,仅列国之间攻城略地的战争就达483次,还不包括各统治集团内部的政变和流血。面对这种混乱不安的分裂局面,兴于乱世的各家学派纷纷给出自己的解释。儒家认为,纲纪失常、“礼崩乐坏”是造成这种混乱的主要原因,现在只有通过重新“制礼作乐”,来恢复“郁郁乎文哉”的周礼;墨家认为人类一切罪恶的根源在于“不相爱”,因而提出“兼爱”、“非攻”和“尚贤”;道家给出的答案更简单,那就是“无为”。
 
老子从“道”这个本体出发,推出“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的运行规律。也就是说,循环往复以及相反事物的对立转化都是“道”在运动,但“道”在运行过程中却使万物感觉不到外力的作用。“道”创生万物是“柔弱”的。这种形而上的“柔弱”落实到人生的层面就是“不争”。老子多次讲到“不争”的好处:“天之道,不争而善胜”;“夫唯不争,故无尤”;“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喜欢用水来比喻这个道理:“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德经》第八章)水就低、处下、滋润万物而不居功的特点深深地打动了他。而就像他笔下的长短、高下、洼盈、曲直等许多矛盾对立的事物一样,“不争”的对立面是“争”,是“壮”,是“强”,是“揣而锐之”……为此,他警告说:“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而在这所有“有为”的事物中,战争是最激烈,最野蛮,最血腥,从而也是最愚蠢的形式,因而他竭力反对战争。
 
老子在第三十一章开宗明义:“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这是他对战争性质的总体定位。在这儿,他没有给任何打着“正义”、“爱国”、“救世济民”、“解放全人类”等美好旗帜的战争留下商量的余地。只要是战争,就是不祥的东西。为什么呢?他说“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而古人认为左阳右阴,阳生而阴杀,所以“不祥”。“阳生而阴杀”当然是古人的一种信仰,但对战争,万物都讨厌它,却是事实,中国人讲的“乱离人不如太平犬”就是有力的见证。因而,他警告当时以及后来的野心家、阴谋家、贪欲冲天而发动战争的人说:“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这句话被后来的人演绎为“天道好还”,意谓天道善于拿他攻击别人的东西攻击他自己,《圣经》也讲过“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的话。可见东西方的先知对暴力必将遭到还报这一点都深信不疑。中国历史上凡以暴力和谎言夺取天下的朝代,莫不以别人对它的暴力和谎言作结。胜利的原因最后成了败亡的根本,开场的锣鼓变成了谢幕的钟声。
 
兵凶战危,自遗其祸。在老子看来,只有天道掌握着人的生杀予夺,人类的自相残杀不过是“代司杀者(天道)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者,希有不伤其手矣”(第七十四章)。这相当于西方人说的,人的生命是上帝给的。只有上帝才有权力剥夺一个人的生命。现今文明国家用终身监禁代替死刑就是这个道理。因而,老子用十分形象的语言描述了战争的灾难性后果:“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这两句话道尽了战争的残酷性。在战火焚烧过的土地上,一切生命都是不幸的。因而,老子说“有道者不处”。“有道者”是道家对人的最高赞美,用来称那些人格修为已臻最高境界的人,相当于儒家的“圣人”。“有道者”因为反对战争,他们执掌的天下自然太平,而“有道”和“无道”又是拿有没有战争来衡量的:“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第四十六章)天下有道的时候,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战马不用于军旅,而用于耕殖和骑乘;天下无道的时候,干戈四起,戎马不足,故驹犊生于战阵,六畜不育于家。因而,我一直认为“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的“物”,不像一般注者解释的那样指“人”,而是“万物”,意即战争使所有的生命都遭到了戕害,马不过以其善于奔走而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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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狄 马 来源:作者博客 发布时间:2009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