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百家讲坛官方网站>> 百家聚焦>>正文内容
明清时期的培田学堂:一座村庄的教育血脉史 >> 阅读

明清时期的培田学堂:一座村庄的教育血脉史

作者:王 丽 来源:《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26日 点击数: ( 字体: )

 
 
  而另一方面,这些名师也为培田村培养了一批本乡本土的师资。村中一些未能科举入仕而留在乡土的名士成了强大的师资后备力量。如第十九代吴泰均就是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据说吴泰均年少家贫,好读书,聪颖异常,“进泮后,舌耕为业。删《礼记》、《左传》、《周礼》,手抄授徒。长(汀)连(城)两邑,游其门者甚众。一时春风化雨,游庠食饩者不下数十人”。族人吴昌同“素重先生(吴泰均)品学,延主南山书院讲席”。
 
  除了延请名师硕儒来乡教学之外,培田吴氏族人还将子弟送往他乡游学。如第十六代吴一滋投长汀城一名儒门下,第十九代吴汉均慕名送子到本邑有名的雕版之乡四堡村鳌峰书院读书,第十九代吴世尧,曾先后师从过4位名师。
 
  “水如环带山如笔,家有藏书陇有田”,培田村继述堂门前的这副对联道出了培田吴氏族人世世代代的耕读理想。培田村家家户户均有藏书。当时村中还建有两个藏书楼:一为明末清初修建的“藏珍楼”,藏书数不详;一为同治年间建的“馥轩楼”,藏书两万余册。前者被太平军一把火毁掉,后者于文革初期,被用箩筐全部挑到禾场上烧掉了。
 
  中国文化崇尚文韬武略,文武双全。明清时期的培田还有习武传统,村中办有集勋厂武校、化成厂武校两所武术学校。村民们忙时白天下地干农活,晚上到禾场上挑灯习武,农闲时则练习更勤,至今集勋厂武馆旧址门口还放着当年练武用的上百斤重的石块,上面还有长期抓摸留下的手印。明清时期培田吴氏家族出了郡武庠生3人,邑武庠生16人,武举1人,武进士1人,获有军功者6人。这个传统至今还保留着,前几年村小还有武术课。
 
  以兴养立教为己任的村落自治
 
  明清时期的培田属于典型的中国乡村宗法制社会,有着健全而发达的乡村自治系统。而培田的村落自治还有一个特点,即以兴养立教为己任。
 
  清同治年间,尽管尊师重教在培田已蔚成风气,但延请先生,赴县、省、京应试毕竟是一笔可观的花销。族中一些学业优良的贫寒子弟无力负担,被迫弃学务农,或外出经商。当时族中虽有义仓,用来救荒济贫,但尚未有义学。族人衍庆堂五亭公考虑到“吾乡虽有义仓,而实业无多,恐形支绌,且有养无教,尚留遗憾”,遂慨然表示“以兴养立教为己任”,未及实施便赍志以殁。其夫人遵其遗命,捐出村北苦才坑内良田30余亩,充作义学资金,称为“经蒙田”。其后,村中3位家资富有的族人吴华年、吴震涛、吴拔桢相继仿效,“立捐义仓义学田字据执照”,并郑重声明:“永为族中义学公用,不得别用”,以“期望教养有资,人才辈出”。
 
  这两代吴氏族人的共同努力,为培田村兴养立教奠定了物质保障基础,并且也起了表率作用。在培田村吴氏家族的不同支派中,均有专门用于文教与科举事业的族产。例如,十七世南村公派下五大房,在分家之计专门设立了“经蒙田”,每年共收田租稻谷30担。南山书院每年的经费便是由南村公祠承担的。全村最多时义学田年收租谷达6000担,用于放贷后年年生利,本金不动,为兴养立教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培田族绅吴爱仁在其所撰《苦才坑经蒙田说》中说:“有志之士,不亟亟成其名,惟孳孳苦其学;学已苦而才自成,才已成而名自成,此理之有必然者。特是人自中材已降,类不能无终窭之嗟;枵其腹而诵,声如金石者有几人哉!此苦学又不可无资助也。”这番话道出了培田人倡立此举的良苦用心。据族谱记载,当时培田村的义田分为:祭田、经蒙田、秀才田、婚田、流税田、义田。对此,培田村《南邨公尝租跋》中这样解释:“祭田者,所以敬祖宗也;婚田者,所以绵子孙也;流税者,所以济衣食也;经蒙田,所以笃栽培也;秀才田,所以嘉上进也;义田者,所以宏奖赏也。不宁惟是有祖宗而后有子孙,有子孙而后有衣食,衣食而后有栽培,有栽培而后有上进,有上进而后有奖赏。六者有相循之义,无可缺之。”在今天看来,正是这样一个有机的循环系统维持了生生不息、绵延五千年的农耕文明。
 
  培田人对于兴养立教的考虑可谓周详之至。清代后期,为便于族中学子上府治汀城(现长汀县,当时培田属长汀)应试,培田吴氏族人在长汀先后修建了八四公祠与南村公祠,为培田学子提供一个赴考的栖停场所。福州与培田相距千里,“大凡赴省、乡试者,赁屋艰难”,村中两位族人吴泰均、吴昌同又共同捐资在福州购屋,辟为“吴氏省垣试馆”,不仅培田吴氏子弟,一府所属“八邑之凡姓吴者”,赴省应试,一律免费提供食宿。
 
  为了使兴养立教的传统能够代代相传,培田一代代吴氏家族不断完善管理机制。清后期,经由十九世引斋公诸兄弟牵头,重新修订了助学奖励制度,其中对经蒙田的奖励分配做了十分详尽的规定:“每年收入得若干份匀给。入馆者收一份,入经馆而与考者收二份。入经馆而不与考者,只收一份;与考而不入经馆者为师设馆亦收二份;有先捐监职,而复考童试者,既以监职收租,即不得跨收馆租谷。庶息纷争,以昭平允。”新修订的制度还把在学无人、捐纳无人也纳入了考虑,做到“本末兼该,先后不紊乱,一切章程,了如指掌”。新修订的制度除了对参加庭试、乡试、会试的学子给予奖励外,也还奖励参加县试、府试、乡试、会试的成绩突出者。如:
 
  文武乡试每贴闱费银三两五钱正;
 
  文武会试每贴闱费银50元;
 
  文武举人每贴花币银100元正;
 
  ……
 
  状元、榜眼、探花则可得奖励花币银200元正。
 
  彼时1元可买稻谷180斤。
 
  尤为难得的是,培田村民不固守陈规,“因时变通”。清末光绪年间“创行新政,停科举、立学堂,主以中学辅以西学”。培田村随即拟就适应形势的《续议新章》,开列出小学、中学、大学、甚至留学各等奖学金。另外,对于族内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留学的毕业生,分裔资谷或春节祭祖分猪肉时,按1∶2∶3∶4∶8的比例分配。这种奖励制度一直延续到1950年。
 
  学而优则仕和乡土教育两者并重,相互交汇、融通
 
  一个世纪过去,如今,当你在村巷中徜徉,你仍然可以看到培田村当年兴养立教的斐然成就:那些幸存下来的布满沧桑的牌坊、门楼、匾额、旌表、楹联……仿佛在无言地印证着一段历史,并在你心中勾勒出百年前一个中国南方乡村的人文图景。
 
  而这幅图景的色彩之斑斓无疑会令你感慨。
 
  在培田村,村中的地坪与街巷全部用鹅卵石铺成。当年的工匠们不但懂得就地取材,并且还利用鹅卵石的不同色泽与形状,镶嵌出各式各样的花纹与图案,如“鹤鹿同春”、“双凤朝阳“、“如意结”等,图案的华美雍容与鹅卵石的质朴天然亦“文”亦“野”,清新而别致,显示着士大夫文化与乡土文化的自然融合。
 
  村中的每一幢院落都冠有堂号。如双灼堂,取自《诗经》“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继述堂取自《中庸》“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务本堂取自《论语》“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此外还有敦朴堂、济美堂、三让堂等。在这些院落中,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大量楹联。如继述堂的大门对联为“门外有山堪架笔,庭中无处不堆书”;官厅中堂的楹联为“行仁义事,存忠孝心”;至德居门对着村中的千米古街,门联为“庭中兰蕙秀,户外市尘嚣”,最令人回味的一处小天井墙上的对联,上联为“悦目时风来花舞”,下联为“会心处鱼跃镜开”,横批是“天光云影”。而就在这么一方小小的天井里,有阳光,有清风,有兰草,有鱼池,还有隽永的诗文。一代代的婆姨们就在天井里淘米洗菜,忙碌着乡村人家的日子。
 
  培田吴氏家族虽然世代以读书做官为荣,却并不轻视经商,即并不视读书入仕为唯一出路,家训中倡导:“农工商贾,勉励乃事。”族谱中记载了好几位因经商致富而贡献乡梓的族人。如族人平冈公曾说,“予私念家口益增,用度不给,赴闱一次,弃而经商”,后“数年致赀巨万”。族人五亭公“自揣产业无几,读书不得志,终作老蠹鱼,遂纳粟入监,弃儒经商,在连邑(连城)开张布号”。村中首富吴昌同咸丰年间在汀州、连城开设了许多店铺,仅广东潮汕就拥有12家商号。像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这些因科举受挫改而经商的族人具备良好的文化素养,眼光更远,头脑敏捷,故善于捕捉商机。而一旦成了富商巨贾之后,他们除了为自己兴建华堂大宅之外,还不约而同地慷慨解囊,捐资倡学,襄助公益,也自然成为村落自治系统的中坚力量和文化生活的核心。
 
 


分享按钮分享到凤凰微博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百家讲坛》杂志网站无关。本网转载此文目的在于传递更多信息,并不代表本网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收藏打印文章查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