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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再复:告别革命是告别暴力执政者应当欢迎

作者:刘 芳 来源:《中国改革》 发布时间:2011年09月21日 点击数: ( 字体: )

 
重回古典不是重回“大一统”
 
财新《中国改革》:如今你倡导回归古典,从“文化反叛”的先锋转变至此,原因何在?具体转变路径如何?
 
刘再复:你用“文化反叛”这一概念来描述过去的我,并没有错,但是,“文化批判”可能更为贴切。今天我倡导“返回古典”,并非复古,而是对古典加以现代性的提升。也就是说,是从当代中国人生存、温饱、发展的时代需要,去重新开掘与阐释中国古典资源,既有文化发现,也有文化批判。我写《红楼四书》,写《双典批判》,也是对《红楼梦》以及《水浒传》《三国演义》作出现代性阐释。前者是我对“评红”意识形态化的反叛,后者是我对“造反有理”“欲望有罪”两大命题的反叛以及对权术、心术的拒绝与批判。
 
我在上世纪80年代与今天的观点,其实都是在张扬个体生命价值观,批判反人性与反尊严,只不过,在当年我的“反叛”与“批判”更为直接,“返回古典”则曲折一些。
 
必须说明的是,李泽厚先生和我提出“返回古典”,是针对“从现代主义走向后现代主义”的文化走势而发的。我们认为,现代主义不一定非得走向后现代主义,因为后现代主义的致命伤是只有解构,没有建构。而我们要返回的古典,本身是已完成的伟大建构,那里有开掘不尽的资源,可以化为我们今天的生活依据和灵魂活水。
 
财新《中国改革》:有学者担心,提倡返回古典会导致重返儒家提倡的“大一统”,在某种程度上回到传统的政治合法性基础,请问你怎么看?
 
刘再复:“古典”是个庞大的系统。我曾说过,中国古典,有两大基本脉络,一脉是以孔孟为代表的重伦理、重教化、重秩序的思想系统;一脉是以老、庄、禅为核心的重自然、重个体、重自由的思想系统。除了这两脉之外,还有以韩非为代表的法家思想系统。李泽厚先生主张“儒道互补”与“儒法互用”。他更多地讲述返回儒家之脉,我更多地讲述返回庄禅之脉,所以才形成对话。李先生虽然讲回归孔子,但重点不是讲回归儒的“大一统”,而是讲儒的重现世、重人生、重情感这些根本,即与西方那种重天堂、重灵魂、重理念不同的根本。“返回古典”的内涵极为丰富,不可把它狭窄化和简单化为“大一统”。
 
财新《中国改革》:你与李泽厚先生多次提出21世纪是教育的世纪,要返回“人的原点”。但李先生又抱悲观态度,认为人文教育、人文学科不可避免地沦为科技的殖民地,人难免成为半机器半动物的存在,知识分子只能发发空喊。对此,你持何心态?
 
刘再复:所谓教育的世纪,是指重新塑造人、重新建构优秀人性的世纪。我们期望,教育学能成为21世纪和22世纪的中心学科,但只是愿望而已,因为个人无能为力。人类的异化现象背后是巨大的市场和巨大的操作体系,学校也在被操作之中,但我们看不清操作者是谁—是科技?是欲望?是竞争压力?我看不清,所以也有点悲观。
 
从“裁判者”到“观察者”
 
财新《中国改革》:在国外你获得了充足的读书时间和内心的平静,但也不免与国内的社会文化生态隔离,思考与倡导的内容可能不是当下最迫切或最热门之话题。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
 
刘再复:出国前与出国后,我的文化角色确实不同,出国后我自觉地选择了“观察者”的角色,只省观、冷观,不介入、不参与,但关注还有,对政治也是如此。
 
作为一个写作者,我觉得只要能见证人性与人类的生存环境就可以了,不能要求作家充当社会裁判者和世界改造者。20多年前我也有充当“裁判者”的妄念,以为自己可以充当“大众代言人”和“正义的化身”,很可笑。现在,我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和充分自由表述的条件,可以处于“面壁”思考状态,非常难得,我自己也非常珍惜,不敢浪费时间。我清醒地意识到,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每一个体总是有所能,有所不能。我只能发出一点内心自由而真实的声音,只能把握自己,不可能把握世界,也不可能把握国内的社会文化生态。我不再追逐时髦话题、热门话题,也不关心他人对自己的评语,这也许正是我出国后的一点“长进”。
 
财新《中国改革》:所以,你现在认为“生命大于学问”,而非“学问大于生命”?
 
刘再复:“文革”结束后的那几年,我觉得自己的时间被剥夺得太多,必须把时间追回,因此,疯狂地读书、写作。为了做学问,我真是“不要命”了,真的把学问看得大于生命。上世纪80年代初,与朋友讨论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我仍然采取质疑态度,觉得人生总得先确定伟大目的也就是本质,然后,才让生命为此目的而牺牲。
 
出国之后,我逐步觉得,还是萨特的公式比较真实。也就是说,人首先应当活着,然后才寻找活着的价值和意义。20年来,我追求学问与生命的连结,但整个人生的方向,是走向生命,不是走向概念,或者说,是走向觉悟,不是走向逻辑,觉得生命的觉悟比学问的姿态重要得多。
 
就以“自由”而言,西方关于自由的论著实在太多,这一论题的学问实在很大,仅哈耶克和以赛亚·柏林的自由论述就够我研究半辈子。但是,后来我才明白,自由不是一个概念,不可停留于哲学的思辨,自由应是一种觉悟,即觉悟到自由就在自己的身内,能否得到自由完全取决于自己。自由是自给的,不是他给的,也不是天赋的。在生命困境中争取自由,这是生命;在概念系统中思辨自由,这是学问,两者权衡一下,我觉得生命更为重要。李泽厚先生讲“吃饭哲学”,是讲人首先应当重肉体、重生存温饱,然后再立灵魂、求发展,与宋儒那种“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思路正好相反。我认同李先生的“吃饭哲学”。
 
(本文摘自:《中国改革》2011年第9期,作者:刘芳,原题:《一个启蒙者的期待——专访著名文学理论家刘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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