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精神：愿赌服输须规则公平

    人们在民主制度的国家里面发现了很多充满绅士精神的实例，最明显的是体现在政治家之间。那些落选的政治家为了国家的利益，放弃自己的利益，从大局出发，和平地离开自己的位置，赢得世代的传颂。那么到底是由于绅士精神造就了民主制度，还是民主制度造就了绅士精神？讨论这个问题将对中国有着深远的意义。

 

    “愿赌服输”是人们公认的绅士精神，也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君子风度，怎么才能使人愿赌服输？必须有两个重要的条件：第一是参与者没有人作弊出千，第二是游戏规则公平。背离这两个条件动辄就愿赌服输的人，非但不是什么绅士和君子，反而是丧失正义的小人。因为假如你不坚持你认为正义的东西，寻求社会公平，将来受害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一个人要热爱这个国家，就一定要主持社会公平和正义。

 

    那么如何实现这两个条件呢？保证参与者没有作弊看似比较容易实现，赌桌周围为什么要站满了观众？人常说，群众的眼睛是亮的。但最重要的是假如有人看到作弊的举动还要能够有机会揭发出来，否则必然影响公正性。用我们常用的话来说就是——舆论监督，新闻自由。参赌的一方要是把观众都控制住了，这场赌博能够公平吗？更重要的问题就是游戏规则的制定，假如游戏规则出问题，明里暗里保护其中的一方。谁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愿赌服输，那才叫良心缺失呢。

 

    一个公平的游戏规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过去我们都误认为是由哪位圣明睿智的君子起草的。其实不是这样，而是由一帮刻薄的刁民吵出来的，也就是人常说的：“先小人，后君子”。刻薄小人怎么能够建立相对完美和公平的制度规则呢？这就说到西方所崇尚的自由精神了。西方所崇尚的自由是在尊重别人自由的基础上张扬自己的自由，原来还有一条尊重别人自由作为条件呢？那么大家就会想，能做到尊重别人自由，那不就是个君子吗？小人在制定规则的时候怎么可能想着别人的利益呢？这里面马上就引出来一条最著名的理论。

 

    在过去的一年里面我抽空读了很多书，总结起来最让我受到启发的就是“模糊面纱”理论。由此我发现，中国的这几十年，不但是舆论监督出了问题，甚至从根本上来讲，游戏规则就错了。“模糊面纱”理论讲的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过程当中，规则的制定者不能知道自己在游戏中的位置，进一步讲就是游戏开始之前不能知道谁输谁赢，再通俗一点讲就是裁判员不能下场踢球。这个概念来源于君主立宪制的国家，起草法律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将来到底在这个国家当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而中国的规则制定者自己的位置是确定的。

 

    骰子，在赌博当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个小小的东西使参与赌博者的位置产生不确定性。因此人们在认同一个规则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所以必须为所有的参与者着想，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着想。这样，一个本来尖酸刻薄的小人变成了为他人着想的绅士君子。民主制度下的全民选举和两党交替就为那些政治家创造了不确定性，现在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很多美国人在投票的时候故意把自己的选票投给选票少的一方，原本我还以为他们抱着娱乐的心理，其实他们是为了增加不确定性，这样双方提出的纲领才会是公平的。

 

    举例来说，委内瑞拉的查韦斯在自己当了总统以后才宣布总统终身制，这就破坏了“模糊面纱”理论，背离了民主选举的宗旨，这就是属于作弊或是公然违背规则的。美国在选举的时候，纲领都是在选举结果尚未确定的时候提出来的。那么首先谁也不敢提总统终身制，也不敢说执政党可以不受新闻的监督，也许选举结果对方胜利，那自己就等于自掘坟墓。而金钱政治呢？连个小学生都知道，我在捐款时如果知道谁是赢家就好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那金钱政治怎么可能起作用呢？总统选举之前，我到底把钱捐给民主党，还是捐给共和党？如果像中国描述的那么肮脏，前提条件是我必须知道谁能当政对不对。

 

    上一届选举，如果我把宝都压在共和党身上，结果是民主党当政了怎么办？那我的钱怎么和政治勾结？奥巴马会替我说话吗？所以我们受到的宣传是骗人的，竞选的金钱赞助只代表我支持这个政党的执政纲领，愿意出钱替他们宣传，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就像是我花高价买好的产品是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钱去做广告宣传自己一样，对其他的消费者是有好处的。不是钱越多选票就越多，选民会判断这个执政纲领到底是不是靠谱，你宣传得再花哨，未必能够打动选民。要看产品质量，要看口碑。不要把美国人想得那么愚蠢，他们从小就泡在广告里面，吹牛的事见得多了。对于金钱赞助，反对党也会司空见惯这种事，大家都有自己的支持者，如果我当政偏袒赞助我的人，给赞助我的人利益，打压对方的赞助者。那么下一届自己成在野党了怎么办？那执政党还不疯了一样地整自己。

 

    中国由于受到教育的误导，一直认为那些主张民主的人就是为了自己想当政，这是“成为王，败为寇”的封建思想。追求民主制度是在追求不确定性，让制定法律的人不知道自己将来是民是官，这样才能把所有人的利益都考虑清楚，而且越是刻薄的人就考虑得越仔细。这些主张民主的人是否能够当政不在他们自己，而是在你的手里的选票，同时你也有可能当选。因此主张民主又想当政的人对政府并不敢有苛刻的要求，如果他提出要求总统打仗必须冲在第一排，大家可就都选你当总统了，那不是给自己挖坟吗？他们追求的是规则，而无法单独追求个人的利益，因为谁当选还不一定。

 

    拿脑子想想，在主张民主的人当中，骂政府越凶的人就越不可能去想着当政，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你指责政府的时候就等于给自己将来的执政提高执政门槛，除非你违约。而金钱政治呢，只有在你确定你所赞助的政党笃定能赢才可能实现，这是一个基本的逻辑，那不就是中国吗？这也是人们痛恨那些为政府唱赞歌人的原因，无论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或是追求利益与否。至少他知道自己肯定不会输，只是赢多赢少的问题，那么这样的结果就丧失起码的公信力，即便他们说得是对的，人们也无法接受，其实这样也不公平，那是规则不公平造成的。那么就要看他到底赞美的是政府的行为，还是维护那个本来就不公平的规则。鉴别一个规则的公正性不是由执行规则人的行为来确定的，而是要看他在制定规则细节时到底知不知道将来在规则中的位置。从另一个角度讲，独裁者更能显得民主和亲民，因为他们的终极利益是确定的。如果确定我每天能吃到十块肉，我肯定会主张每天给你一块肉吃，而且还态度特别好，这就叫民主假象。如果不能确定，我宁愿主张每人都有五块肉吃，所以，不确定性才能导致公平，杜绝龌龊的东西产生。我一直坚持这样的观点，公平的制度把坏人变好人，或者说起码限制了坏人，不公平的制度培养偷奸耍滑的坏人。我们都希望社会稳定，当人们突然发现自己屡玩屡输原来是规则本身的设计就不公平时，社会动乱就发生了。人常说，你不仁，我也不义，这样还能有君子吗？

 

因此，政治家表现出来绅士的风度也许是为下一次不确定的选举结果做准备呢，至少也是为了党派的利益，真是他骨子里怎么样都不重要了。规则是刚性的，而人是有塑性的。人们对于自己将来位置的不确定性导致了不得不为对方着想，绅士就这样产生了，感谢那个公平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