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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充:专制制度下一个小人物的发迹与败亡史

作者:张程 来源:《百家讲坛》蓝版 发布时间:2010年11月25日 点击数: ( 字体: )

在汉代,平民告藩王是惊天大案。长安的官府听说有人告赵王,没有阻拦,直接报告了汉武帝。汉武帝对赵王这个哥哥戒心满满,就希望听到官吏汇报之外的有关赵王的内容,于是先入为主地接受了江充的控诉。江充的诉状写得很好,不仅把案子说得很清楚,还塑造了一个罪恶滔滔的太子丹的形象。汉武帝阅完大怒,下令包围赵王宫,收捕赵太子丹,并严厉处治。太子丹很快被判死罪,刘彭祖为了救儿子,上书说“江充是个在逃小吏,以奸诈欺罔,激怒圣上,志在报复私怨,虽烹之醢之,计犹不悔。臣愿挑选赵国勇士,从军征伐匈奴,极尽死力,以赎太子丹罪”,随后还交出了军队。汉武帝的目的达到了,太子丹被免了死罪,废黜太子位。
 
案子结束后,汉武帝对诉状的大胆、得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看原告是一介平民,便好奇地下令召见。接见的那一天,江充别出心裁地穿着纱袍,围着裙裾,戴着插有羽毛的步摇冠,加之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汉武帝一见就称奇,对左右说:“燕、赵固多奇士。”谈话中,汉武帝发现这个出身卑微的年轻人头脑清晰、回答干脆,很是欣赏。汉武帝问江充如何应对强悍的匈奴人,江充回答说:“因变制宜,以敌为师,事不可豫图。”局势错综复杂,难以预测,最管用也最核心的方法就是见机行事、因变制宜了。江充对匈奴问题没有专门研究,但有这样的回答完全是头脑清醒的体现。见汉武帝对匈奴问题头疼不已,江充自愿要求出使匈奴。汉武帝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使者(匈奴人常常无故扣押汉朝使节,朝野大臣视之为畏途),见江充主动请缨,大为激动,当场应允。江充顷刻跃升为帝国使节,初步实现了当官的夙愿。更重要的是,通过此举,江充的名字被汉武帝列在了忠臣干吏的名单里。
 
如果说状告赵王是一次豪赌,那么,江充无疑取得了彻底而巨大的胜利。
 
机遇只青睐有准备的人。江充的迅速蹿红,证明他对当时的政治形势和汉武帝的心理状态有充分的了解和把握。西汉帝国在汉武帝时期已走上正轨,大臣们都循规蹈矩,雄心壮志、作为不断的汉武帝最不满的就是整个朝廷浑浑噩噩、僵化不前。江充的言行符合汉武帝期望中的大臣形象,给大汉朝堂带来了一股清风,他这样的异类分子就这样轻易地出位了。
 
巨大的成功让江充感悟出了两点经验:第一,底层百姓要想在官场上飞黄腾达就必须效忠皇帝,“效忠皇帝”是切切实实的发达之道;第二,单单和皇帝保持一致是不够的,还要发挥能力为皇帝办事。
 
江充在为皇帝办事这方面做得不遗余力。出使匈奴归来后,他向汉武帝提供了许多匈奴的情况,汉武帝很满意,破格提拔他为“直指绣衣使者”(西汉侍御史的一种,使者出使时持节仗,穿绣衣,以示特别和尊宠,表明是皇帝派出的专使)。“直指绣衣使者”的官位很小,但是汉武帝特设的,直接对皇帝负责,很能震慑大小官员。而汉武帝交予江充的具体任务就是督察贵戚近臣们的奢侈逾制之事。
 
江充这个使者做得如何?后世的评价者批评江充只会“卖直邀宠”,意思是说他这个人立功心切,做事不讲情面,专找显贵大官的麻烦。在任时,他把主要精力用来纠劾驰道犯禁的贵族。驰道是按照“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的标准修建的高等级公路,专供皇帝驰行,臣民不得使用。这样一来,驰道的利用率就很低,贵戚大臣见那么好的硬件,不用浪费了,便常犯禁占用驰道。官府乃至历朝皇帝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江充却奏请汉武帝,今后若有在驰道上犯禁的,便要将车马没收,把人送往征伐匈奴的军队。汉武帝觉得这是维护帝王尊严的大好事,批准了。江充便在驰道上布下了一张黑网,大肆捕捉驾车驶入驰道的车马,逮捕了大批贵戚及其子弟,其中包括汉武帝的姑母馆陶长公主和汉武帝长子刘据。江充将许多贵戚子弟押送到军中服役,列入出击匈奴立功赎罪的黑名单,于是“贵戚子弟惶恐,皆见上叩头求哀,愿得入钱赎罪”。汉武帝同意贵戚人家以钱赎罪,一下子收入了数千万。当时官军正在为军费发愁,江充既维护了皇帝的尊严又解决了军费难题。与此同时,江充还严令门卫禁止达官显贵自由出入宫殿。汉武帝由此更喜欢江充了,认定他忠诚正直,奉法不阿,再次破格提拔他为水衡都尉。
 
江充威震京师,博出了位,但到地方任职后,因离开了皇帝的直接保护,立即招致了仇家的陷害。不久,江充就因为亲戚的违法行为受到株连,被免官。江充一点都不在乎,因为他知道皇帝终究会记起自己的,毕竟皇帝需要敢办事的人,而在明哲保身、争权夺利的宫廷中,能够找到敢办事的人又相当困难。果然不出江充所料,汉武帝很快召回了他。经历这次挫折后,江充更坚定了先前的两点感悟,也更有恃无恐地沿着老路走了下去。最后,在汉武帝晚年他竟大肆整顿巫蛊,陷害太子刘据,引发了“巫蛊之祸”。长安城血流成河,江充也在争斗中为刘据所杀。
 
江充虽以“贼臣”“大奸”之名遗臭万年,但对汉武帝来讲,他不是奸臣也不是贼臣,而是忠臣。江充的一切都是汉武帝特赐的,汉武帝是他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支持者。江充惩罚贵戚显贵是抓住了皇帝强化皇权的心思,江充借巫蛊之祸打击太子是因为皇帝对太子怀疑猜忌……江充所做的都是汉武帝心里想做又不好直接动手做的事情。他的“奸”和“贼”是因为替皇帝背了黑锅(大臣们不能骂皇帝就只能骂具体办事的人)。他太紧跟皇帝,干事太抛头露面了。
 
可出身贫寒的江充,如果不紧跟皇帝,不努力办事,又怎么能飞黄腾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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