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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书写:民间的努力与探索——雷颐、章立凡对谈录

作者:雷 颐 章立凡 孙 展 来源:《看历史》 发布时间:2011年03月16日 点击数: ( 字体: )

1978年之后的民间历史写作,几乎是从一片空白处生根发芽的。三十多年来,既有阳光普照,又有风雨雷动,值得庆幸的是,记忆之根一旦落土,就凭借着自身的韧性和努力,成长为参天之木。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如果历史记忆只存在教科书和官方记述之中,这种记忆显然是残缺的。而民间历史书写的价值,就在于通过一个个细节,为这种残缺,僵硬的记忆,填补上生动的一笔。让模糊的重新变得清晰,让流逝的不被忘记,也让遮蔽的再次被回忆。
 
80年代:精英的个人反省与时代反思
 
雷颐:1949年后的历史叙述是意识形态建构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因为进行思想改造运动,就有了一套规范要求,知识分子要按照一定的角度来反省自己的历史,但这个不能称之为个人写史,因为它是按照国家的意识形态指导的。此外,1960年代还有一个“写三史”运动,实际上这是跟“四清运动”紧密结合的,它怎么写都有一些具体要求,当时出了一些册子,指导大家怎样写村史、怎么写社史,写这种史的时候怎么样进行加工,哪些要舍去,哪些内容不合适,这实际上就是把所有的内容都纳入到国家的意识形态话语系中,要把个人史编织到国家的话语建构中去,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东西不能称之为我们今天意义上的个人写史。
 
我们今天的个人写作史是从个人意愿和诉求出发的写作。这是个人主观认识和选择的结集。你可能是同这个意识形态完全一致,也可能是不一致的,这是你个人一种主观认识和选择的结果,不受干预不受限制。我觉得这是从1978年之后开始的,因为在那之前,人们根本不敢如实地谈自己经历的人与事,这一切都是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所以只有经过了稍微宽松一点的环境之后,才有了个人写史的可能。
 
章立凡:以前的个人写史,多数是想自证清白,外加自我批判,再就是认罪或者辩诬。
 
雷颐:改革开放以后,政权对社会结构的控制方式和从前那个全能社会比还是有所不同,放松了,就给个人写史留下了空间,至于写了能不能发表是另外一回事,起码可以印成书,真实地记录下来。人们是从反思 “文革”开始一步一步走向了反省。
 
章立凡:这股反省潮应该是以名人和高层的精英为主,因为话语权比小人物要大,所以他们就先行一步了。说到这里,我觉得巴金的《随想录》对我们这种读者来讲,影响是比较大的。
 
雷颐:我们读巴金的时候,很少接触到巴金那种三十年代的文风,他还有当年那种文采。(让我们)感到一种新奇吧!
 
章立凡:而且他是有延续性的,我们能从中看到一个人的变化,他从接受无政府主义开始,五十年代又接受了主流意识形态,到“文革”期间又开始反思,“文革”后他写出这个作品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思想过程。
 
雷颐:很详细地写一段真实的历史是对历史的一种负责。
 
章立凡:八十年代初还有一本书,就是刘晓庆的《我的路》,影响大极了。《我的路》说的是一种个人奋斗的人生观,就是她个人的经历。但是中国人觉得这与传统观念不同,写个人经历的,只能是一个英雄、模范、典型,她就写自己怎么样从一个知青慢慢成为一个名演员,里面还带有自责,所以这是当时意识形态所不能容忍的,说她宣扬个人奋斗什么的,这本书也是个人写史的比较早的一个。
 
雷颐:八十年代还不能不提报告文学,像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理由的《扬眉剑出鞘》等等……
 
章立凡:报告文学在整个八十年代都是非常热闹的一个门类。作为一种纪实文体,报告文学可以对个人史和社会史,进行一种全景式的描述。
 
雷颐:还有一种形式是口述。张辛欣和桑晔合作曾写过一本《北京人》,就是随机采访一些普通人做口述。这种形式在美国早就存在,但当时在中国还比较新颖,中国后来做口述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章立凡:还有一本书是冯骥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讲述小人物在“文革”时的经历,也是采取口述的形式,把大块的个人自述放在其中。
 
雷颐:八十年代的个人写史潮,就像后浪推前浪,可以说是互相衔接,也可以说是一浪接一浪。
 
章立凡:我觉得八十年代有个基本特点,是在一定的框架之内叙事。虽然要表达一些个人经历和不同的感受,但还是尽量让作品趋同于主流,总体来讲不是对体制的反思,也不是对时代的彻底反思。因为那时候还是有发表条件的制约,要有发表的载体,必须要通过书或是杂志、报刊这类形式。所以须遵守一定的尺度。
 
雷颐:并且也跟当时的认识水平有关,八十年代是一个朝气蓬勃、向上的时代,对体制是充满信心的,觉得虽然经过“文革”,但通过这个改革,社会是往前走的。
 
章立凡:对,那时候是有朝野共识的。
 
90年代:民间社会催生民间写史
 
章立凡:九十年代基本是个分化过程,一部分人正式地跟主流分道扬镳了,完全按自己的方式搞个性化写作了。当商品经济发达以后,人的谋生方式也多样化了,八十年代还是很单位化的,脱离了单位你就没饭吃了。九十年代以后,全民经商这拨改革潮,确实给了个人写史的一个经济条件。个人可以不靠国家来养活,自由度就高了。
 
雷颐:简单概括就是民间写史和民间社会是紧密联系起来的,没有民间社会就没有民间写史。
 
章立凡: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市民社会就开始出现了,为民间写史提供了条件。
 
雷颐:包括发表平台。
 
章立凡:这里不能提到两个杂志,一个就是《百年潮》和一直坚持到现在的《炎黄春秋》……
 
雷颐:还有一个是《随笔》,好多个人写史是在《随笔》上发表。
 
章立凡:还有《人物》杂志,上面也有一些个人史的内容,不见得都是大人物。那个年代的杂志很多最后都消失了,能够延续自己的风格保存到今天,还不被读者抛弃的,都是很不容易的。
 
雷颐:那个年代一些报纸的副刊也是很大的平台。
 
章立凡:当时大家都不知道《南方周末》,只知道《羊城晚报》,就因为《羊城晚报》有个很不错的副刊。
 
雷颐:当时影响很大的还有《文汇报》的“笔汇”。
 
章立凡:《北京晚报》的“五色土副刊”。
 
雷颐:我记得《北京晚报》还有一个“回忆我的票证时代”栏目,有很多很不错的文章,但可惜后来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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