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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识途:政治浮沉让“子弹”飞了四十年

作者:杨 敏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19日 点击数: ( 字体: )

但是战乱时期的幸福总是格外短暂。1940年,由于特委秘书的变节,鄂西特委蒙受了巨大损失。“我的爱人和小孩都被捕。省委书记和我爱人牺牲,小孩儿被扔掉了,我找了20年才把她找到。”马识途重提这些,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刘惠馨牺牲时,怀里的婴儿才两个月。后来据特务招供,本来是要收养这小孩,将她培养成国民党特务来对付共产党,但后来还是放弃,怕孩子长大后成为一颗定时炸弹。
 
由于鄂西地下党组织遭到破坏,时局异常凶险,马识途奉命前往昆明,报考西南联大中文系,从一年级读起,一读4年。
 
这意外成为马识途写作的开始。
 
“当时才真正学了点东西。老师们对写文章要求很严格,那时候就开始练习写小说散文,等于是受了些科班训练。”马识途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我又因为长期搞地下工作,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事情和人物。这些人物在我心里都非常活跃,就这样慢慢开始写作。”
 
1942年,马识途开始创作《夜谭十记》。“《破城记》的前半部分《视察委员来了》是第一篇,《盗官记》那时已经写了一些了。”
 
但是写作只占了马识途很少的一部分时间,他把大量的精力用来发展地下党组织和进行统战工作。
 
重庆红岩村纪念馆,是中共南方局原址,曾展出一张毛泽东与四个美国大兵的合影。这四个美国大兵便是马识途介绍给中共南方局的。
 
“一次在书店偶然碰见这几个美国大兵,我懂英语,能和他们对话,就联合了当时西南联大的进步学生,把中国抗战的真实情况,特别是敌后抗日根据地的情况,介绍给他们,再通过他们介绍到美国。”
 
1945年秋,四个美国大兵取道重庆回国,在马识途和中共南方局的安排下,他们在重庆红岩村与毛泽东见面合影。
 
谁能想到,这一场交往后来给双方都带来了厄运。这几个美国大兵在极端反共的“麦卡锡主义”盛行时期受到迫害,马识途则在文革中被诬陷为“里通外国”。
 
书稿两度被毁
 
在地下工作中诞生的《夜谭十记》,注定命运多舛。
 
1945年抗战结束,马识途从西南联大毕业。有人从国民党党部调查室看到一份黑名单,在上面,马识途和其他三个同志被注明为“必须消灭的危险分子”。马识途被调往成都,任川康特委副书记。
 
“四川的特务特别多,当时我不想来,但通知说飞机票都买好了。而且什么都不准带,因为特务查得非常严。”马识途回忆道,“组织安排说,你就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来成都找工作。”
 
不得已,马识途烧掉了10多万字的稿件,包括《夜谭十记》已经完稿的部分内容。
 
马识途到成都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华西大学附中教英语,以此为掩护,开展地下工作。
 
《红岩》的作者罗广斌,与马识途素来以兄弟相称。罗、马两家有通家之好,马识途还是罗广斌的革命领路人。
 
一次,与罗广斌在成都的北海樽茶馆见面后,马识途走出茶馆,先按老规矩在街上转悠一圈,发现有人盯梢。“我上厕所,他也跟了,他不知道我从厕所掏粪的后门逃走了。之后我又转了三条巷子,再没发现尾巴,才放心回住所。”
 
马识途所住的柿子巷六号,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小院子。虽然地下工作让他时常处于高度压力之下,他对于写作仍是难以割舍,闲暇时又开始写。
 
很快,《夜谭十记》的第一篇《视察委员来了》再次出炉。
 
马识途将文稿拿给民盟委员、曾经参与创办刊物《浅草》《沉钟》的陈翔鹤看,陈认为很有味道,可以发表。可惜天不遂人愿,陈翔鹤很快被特务盯上,逃离成都,而马识途的家也几次被特务查抄。
 
“一切有字的纸片都作为罪证拿走了,我写好的一部分《夜谭十记》稿也被搜走。”
 
“虽九死其犹未悔”
 
解放后,马识途开始第三度创作《夜谭十记》。
 
新中国成立后,马识途历任川西区党委组织部副部长、四川省建设厅长、中共中央西南局宣传部副部长、中国科学院西南分院副院长等职,公务繁忙,无暇写作。直到1959年,在沙汀、张光年等人的催促下,他才开始发表作品。
 
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那些一同战斗过的烈士……常常在梦中与我相见,和我谈笑风生。呼吁他们再活在文学作品中的权利。一种感情,一种责任,常在催促我,再拿起笔来,欲罢不能。”
 
1960年,政府特地组织专案组,帮助马识途寻找失踪20年的女儿,最后得知她被武汉一个工人家庭收养,正在北京上大学。马识途有感于地下工作之残酷,20年寻女之艰辛,写成70万字的小说《清江壮歌》。
 
与此同时,他始终无法忘怀创作多年未果的《夜谭十记》,再次开始写作。
 
但当时谁能想到呢,在解放之后,这些呕心沥血的文字,有一天仍然会面临被又一次归零的命运。
 
1966年,马识途在“四清”运动中收到西南局办公厅的通知,让他回成都开会。就在这次会上,他被打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写反党反社会主义文学作品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成为文革中四川第一个被揪出来的人。
 
之后,马识途被隔离审查。机关派来三个人与他同住一室,以便监督。他们把办公桌、文件柜里的所有文件、笔记本、信件和他所写的只言片语,都收缴上去,书柜也被贴上封条。
 
马识途几年来的心血再次付诸东流,《夜谭十记》又夭折了。
 
隔离期间,组织考虑到马识途的再婚妻子王放病情危急,批准他每个下午可去医院探视。不久,妻子病逝,死的时候除了三个孩子和其他家人,没有人来告别。
 
1967年夏,四川成立了一个清理地下党的专案办公室,把地下党和国民党、三青团、特务并列。造反派的小报上说,四川地下党里叛徒很多,他们已经发现一个以马识途为首的叛徒集团,有二百人之多。
 
马识途成为各大机关单位的批判靶子,甚至被小学生拉去批。后来马识途才知道,是学生们读了那些传奇的革命故事,要看一看马识途这个臭名昭著的作家是什么样子。
 
马识途偷偷地给已经在北京参加工作的大女儿写了一封诀别信:“爸爸被定为反革命,今生休矣。希望不要影响你的前程。望你和我划清界限,好自为之。”
 
1979年,在隔离审查和入狱6年后,马识途被正式平反。
 
马识途偶然找到一份在文革中供批判用的《夜谭十记》之《破城记》的油印稿,十分兴奋。《破城记》发表于《当代》杂志创刊号上,大受欢迎。受此鼓舞,马识途开始了《夜谭十记》的第4次写作,于1982夏天完成。
 
从开始动笔,至作品完成,共40年。
 
40年而不悔。
 
马识途给自己的书房取名“未悔斋”,取屈原的“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之意。
 
“我们这拨老革命是‘两头真’:过去是真正参加革命,出生入死;当中是在风雨泥泞的道上,经常莫名其妙摔跤,爬起来再跟着走;三中全会后,脑子才清楚了,现在才感觉真正清楚了。”马识途笑道。分享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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