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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期】晚清小教案,引发大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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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小民、洋人间的冲突格局
 
巨野教案对于当地草民,是一大快事;对于德国殖民者,是一大喜事;而对于清廷,则是一大难事。草民仇教,今日终得报仇机会,杀人劫货,好不痛快!德国觊觎胶州湾已久,总算有了出兵的借口,德皇喜出望外!清廷软弱无能,草民控制不住,洋人得罪不起,帝国衰朽,百事维艰!
  
巨野教案发生后,朝廷令地方严办,50多人被捕,为首雷协身、惠二哑巴斩立决,张高妮等5人被判为无期徒刑。严办是做给洋人看的,从皇帝到大臣都知道,德国意欲侵占胶州湾,正愁没有借口,朝廷只有快捕快杀,才能堵住德国人的嘴。光绪皇帝责令山东巡抚李秉衡 :“务将凶盗拿获惩办”,“现在德方图海口,此等事适组足为借口之资,恐生他衅。”(《山东教案史料》) 但一切都晚了。皇帝降旨的时候,德国舰队已经在开赴胶州湾的路上了。
 
德军占领胶州湾后,上谕一道又一道,严禁抵抗, “敌情虽迫,朝廷决不动兵”,“惟有镇静严扎,任其恫吓,不为所动,断不可先行开炮,衅自我开”。 当然,守土者如果不开炮,入侵者也省得开炮了,长驱直入便是。德国占领胶州,进一步向北京朝廷交涉,要求惩办凶手、革职地方官、赔偿曹州地方教堂修建费9万两白银、德军侵占胶州军费数百万两、中德合资在山东全省修建铁路和开发矿藏、租借青岛及整个胶州湾99年!德国如愿以偿。
 
朝廷不思进取,小民不识大体,洋人不讲道理。从小小的巨野教案开始,我们就看到结构中国近现代史的三个方面及其三方难以调和的冲突。这种三方面冲突的格局,从根本上有利于西方的扩张。   
 
在此之前的鸦片战争,基本上是朝廷与洋人之间的战争。战争起于禁烟,禁烟是朝廷的事,并未见民众响应,反倒是利益所趋,乡民与洋商勾结贩卖,共同对付朝廷官府。难怪英国烟贩抱怨,朝廷管不住自己的臣民,又怎能管住外人?
 
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军惊奇地发现,英军与朝廷的士兵进行战争,中国老百姓却站在远处观“西洋景”,以为这是红夷与官军打仗,与乡里小民无关。因此,英军所到之处,军需给养似乎不成问题。只要给钱,老百姓就踊跃将粮食、鱼肉、淡水卖给他们,根本没有敌我意识,如果需要苦力,在当地也不难招募。真正可以证明民众参与战争的是三元里抗英的故事。但不管这段故事如何被反复渲染,有一点却总是让人难以置信,那就是三元里人民抗英是伟大的爱国主义运动。事实上,三元里抗英,至多可以说是保家卫乡,那个时代的乡民根本就没有国家意识。
 
中国朝廷与百姓之间分裂的“缝隙”,让西方扩张有了可乘之机,鸦片战争后,从外洋到海岸,最后到内陆,西方人可以长驱直入,西方扩张势力已慢慢侵入中国腹地,贩卖鸦片自由了,传播基督教也自由了。西方商人出现在中国的大部分城市,而西方传教士则深入中国的大部分农村,洋药洋炮、洋布洋教则深入中国,影响或威胁到乡土百姓的日常生活。于是,西方扩张势力与中国冲突的焦点,开始从朝廷转向民间,转向社会底层。
 
百姓与洋人的对立,起自于排教。在这一点上,士绅与乡民的态度出奇地统一,也出奇地积极。这其中有政教方面的原因,也有经济方面的原因。
 
夷人传教,流毒最宽,贻祸最久,首先是对礼教秩序的冲击。
 
儒家伦理以孝为本,而基督教只孝顺上帝之父,不孝顺生身之父,所谓 “数典忘祖”、“弃伦灭理”。 晚清两次大的农民起义—太平天国、义和团要灭洋教、兴清,社会矛盾转化了,也进一步激化了。太平天国冲击了清政治体系,也冲击了中国传统的儒家伦理体系。太平天国运动之后,同治中兴开始,中国社会从上至下重建儒家伦理传统的方式,是进一步地保守化。而基督教与中国文化在伦理层面上的冲突也就更为激烈。
 
其次是对政治秩序的冲击。
 
基督教扶植愚民、干涉诉讼、蔑视朝廷、犯上作乱。洋教士将一些教民组织起来,平时接济他们粮食,因此许多教民不是“信教”,而是“吃教”,遇到麻烦时,又以洋人、洋教特权庇护他们。于是,教民中有不少是游手好闲、仗势欺人、为非作歹之徒。
 
巨野教案发生的时候,曹州府一带民教矛盾一触即发,山东巡抚李秉衡的一份关于教案的奏折将这种关系分析得很具体: “自西教传入中国,习其教者率皆无业莠民,借洋教为护符,包揽词讼,凌轹乡里,又或犯案惧罪,籍为逋逃之薮,而教士则倚为心腹,恃作爪牙。凡遇民教控案到官,教士必为间说,甚已多方恫吓;地方官恐以开衅取戾,每多迁就了结,曲直未能胥得其平,平民饮恨吞声,教民愈志得意满。久之,民气遏抑太甚,积不能忍,以为官府不足恃,惟私斗尚可泄其忿。于是有聚众寻衅,焚拆教堂之事,虽至身罹法网,罪应骈诛,而不暇恤。是愚民敢于为乱,不啻教民有以驱之也。”(《义和团运动史事要录》)
 
最后是对民间经济的冲击。
 
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西方扩张势力深入到中国内陆,贸易或传教触动了中国传统社会的根基,从土地制度、宗族权力到家庭伦理,造成了民间社会新的阶层分化。教会势力造成的新的财富与权力阶层,西方进口产品对中国传统手工业的冲击,鸦片、烟草、棉花种植对中国传统农业的破坏,在中国民间已经造成一定程度上的民生危机。
 
在赤贫化的华北农村,西方传教士无疑是最有钱的,比那些土地主富裕多了。他们购买土地,收拢教民,形成一种新的社会力量,与民间宗法地主组织、官府对抗。传洋教的洋人有特权,信洋教的国民也有特权。民怕官、官怕洋人,这些洋传教士享有“治外法权”和“领事裁判权”,不但不受中国地方行政管束,还经常干涉地方官,颐指气使。政府无力抗敌,民间积怨渐深。
 
晚清世事维艰,除朝廷自身腐败外,多起于“洋祸”。洋祸先是洋药 (鸦片) ,后是洋教 (基督教) 。洋药盛行,摧残国家财政、人民身心,所谓损我养民之权;洋教泛滥,天朝礼教废弛,人民二心,所谓夺我教民之权。而民无所养、所教,国也将不国了。洋药、洋教,是双重洋祸。鸦片战争之前,国人感觉洋祸在洋药,中国与西方的冲突在贸易之争;鸦片战争之后,国人感觉洋祸在洋教,中国与西方的冲突在教义之争。而且,排洋教直接导致中国民间反抗西方扩张运动的兴起,最终造成朝廷、百姓与洋人的三角对立格局。
 
民众与洋人、朝廷的冲突,除了社会文化原因,还有积蓄在民间的一种普遍的屈辱感。鸦片战争的失败只把这种屈辱感加在朝廷与士大夫头上,而随着西方经济与教会势力逐渐渗透到中国社会底层,民间百姓也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这种屈辱。屈辱与压迫导致仇恨与冲突,而冲突与失败又加剧这种屈辱。
 
于是,鸦片战争之后,一时间教案蜂起,其中有民间冲动,也有官方诱引姑息。但教案一起,朝廷又迫于洋人之势镇压百姓。这样,在洋人那里可以暂时息事宁人,在百姓这里却积怨积仇愈深,终于酿成民变。最后,当年在白河两岸观望英法联军通过,或帮联军搬运军火的百姓的后代,如今都参加了义和团,要扶清灭洋,烧尽洋楼、杀光洋人,据说还要念咒作法,打到洋人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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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 宁 来源:《百家讲坛》(红版) 发布时间:2009年0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