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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字典》影响的中国:爱女生,更爱祖国

作者:潘晓凌 范承刚 雷 磊 来源:《南方周末》 发布时间:2010年12月24日 点击数: ( 字体: )

 
从1953 年至今57 年,《新华字典》发行逾4 亿册,无论从发行量、普及面、影响程度,还是读者忠诚度来看,它对中国人的意义类似于圣经之于基督徒。而它营造的新话系统也成为我们挥之不去的烙印。
 
 
爱女生,更爱祖国
 
无数中国人的人生第一次都与同一本字典相关。
 
男生甲的第一封情书写于小学四年级,为了搞清楚“爱”与“喜欢”哪个更精准而不得不求助《新华字典》。而答案却让他更纠结:字典上,“喜”和“爱”都是“对人或事物有真挚的感情”,比如:爱祖国、爱人民;当然还有“爱惜,爱护”的意思,但用于向女生表白好像不是那么靠谱,因为对应的举例是:爱集体爱荣誉。
 
男生甲怎么也无法将集体和荣誉与自己体内的荷尔蒙等同起来。
 
男生乙第一次对于敏感词的追根问底也来自于《新华字典》。他用这本字典研究了所有带“女”与“月”字部首的字,这一不可告人的癖好最终止于对“胴体”的探窥。字典上,这个让男生乙第一次产生生理反应的词被解释为:躯干,整个身体除去头部、四肢和内脏余下的部分。
 
在私底下,许多遭遇青春期的男生都承认,当年都曾厚着脸在这本字典上查找过“敏感词”,只是答案都不太给力——
 
比如,“性”只是“男女或雌雄的特质”;“精液”就是“雄性动物体内的生殖物质”;而“生殖”,也就是“生息、滋生”……同志丙生于上世纪60年代,打从他懂事起,同志就是社交场合上最普遍的称谓。尽管在这本字典上,同志是“志趣相同的人。特指在政治上立场和见解相同的人”,但他与所有同龄人在情书或公开场合里都情愿彼此“同志”。
 
同志丙对这本字典的几乎所有释义及例句都能如数家珍,只是在若干年后,同志丙在指导儿子写作文时,常常感慨词不达意。
 
比如,在向儿子解释“颠沛流离”与“倾家荡产”时,熟悉的两句例句便脱口而出:旧社会人民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地主的剥削使农民倾家荡产。但儿子却不买账:现在不是也有人过着颠沛流离、倾家荡产的生活吗?
 
同志丙一下子哽住了,不仅如此,当年的例句在儿子现在使用的版本上也已经不见了。“我就像被自己的证人掴了一嘴巴。”他说。《读库》主编老六念大学时甚至想在字典里找到关于“毛片”的解释。但他最终沮丧地发现,字典里解释欠妥的词太多了,如果真信了它的说法,你简直就找不到还有什么下三路的事儿是不淫秽的了。
 
当然,这只是台面下的小动作,在交给老师的作业簿上,我们说话的腔调始终规范且整齐划一,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中国的小学始终热衷组织的查字典比赛。
 
就拿一次春游来说:天空,总是“万里无云”的;走过的路上,必定是“载歌载舞”的;心情“兴高采烈”是必须的;见到五星红旗,立即想到是“烈士鲜血染成的”。
 
最后这句差不多拉近了共和国几代人的距离。在他们印象里,“红”在字典里是“国旗底子的颜色”,后改为“鲜血一样的颜色”。
 
这句话是这本字典对几代中国人所产生的植入骨髓的影响。
 
今天,就要配给你了
 
从60后同志丙,到80后男生甲乙,再到生于90年代同志丙的儿子,上小学语文课的第一天都曾被通知:请同学们尽快去新华书店买一本《新华字典》。
 
从1953年至今的57年,《新华字典》发行逾4亿册,这还不包括盗版的。无论从发行量、普及面、影响程度,还是读者忠诚度来看,它对中国人的意义都类似于圣经之于基督徒。想想有多少人的名字是父母翻《新华字典》查出来的就知道了。
 
当然这只是流于表面。在过去的57年中,《新华字典》10次修订,修订频率及释义变幅严重影响了它的稳定性与普世意义。
 
不过,在仍处于快速发展中的转型期中国,这本既讲政治又随波逐流的字典其实并不让人感到太惊奇,它只是浓缩了这个国家过去60年所摸着石头趟过的河。
 
用过《新华字典》1953年首版的同志丙在很长一段时间,一直认为苏联、朝鲜等社会主义兄弟国家在国际上是除中国外最强大、最重要的所在,因为在字典各国首都、面积、人口一览表中,社会主义兄弟们全都占据了最前面的席位,一长串资本主义尾巴国追随着我们。
 
首版《新华字典》的编撰者大多数已经作古,曹先擢——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首版编撰牵头人魏建功的学生——认为,53版的“新话系统”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知识分子自觉主动的政治热情,并非受到高层的授意。
 
那时候知识分子主动投进新社会的洗澡堂,涤尽旧社会的思想污垢,这当然包括旧时期的封资修以及小资产阶级的缠绵悱恻。
 
从第一版开始,《新华字典》就以“新华”的视角系统性地创造新话,重新划分世界地理与历史,将“旧社会”与“资本主义”切割开来,按字典上的例句,叫做“划清敌我界限”——
 
作为新话,“布尔什维克”、“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以及马克思的重要理论全都收录其中,在新话系统里,连“娶”、“嫁”、“媒”都成了旧社会的产物,“配”,才是“男女结婚”的新表达;“乞丐”什么的全是剥削制度下的毒瘤,因此在“新社会里再也看不见蓬头垢面的乞丐了”;美帝国主义“卑鄙无耻”,尽管“一见中国人民志愿军就吓得打哆嗦”,但“这笔血债一定要偿还”。
 
“敌我”的三八线遍布字典各个角落,即便是“淋病”,也只“在资本主义社会很常见”。
 
这套新话系统所构造的世界观与幻觉持续被当年的报纸、电视、广播所不断强化。并且,新中国政权初建就将文字改革委员会设为正部级机构,前中国社科院语言所词典编辑室主任韩敬体认为,这足以体现新政权对语言建设的重视程度。“这是一个系统工程。”同志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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