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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集馨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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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可以通过考察张集馨分别在正式权力等级与隐权力差序中的位置,来衡量他所能掌握的实际权力、所能腾挪的权力空间。为了更能说明问题,我们将张的同僚、按察使明绪作为参照系。
 
在正式权力等级中,按察使的级别与地位略低于布政使。一般来说,前者为三品官,后者是从二品官,按察使出缺,布政使有权向督抚提名署理臬篆的人选。然而,官员的权力不仅来自正式的等级制,由关系网络所组成的“圈子”也在源源不断地配送权力。从上面的叙述,我们已经知道按察使明绪与督署红人彭沛霖是拜把子兄弟,与总督乐斌也非常亲昵,挤入了乐斌嫡系圈子的中心,而张集馨则被这一权力暗结构边缘化,两人之间的权力消长,显而易见。
 
明绪在甘肃官场的确是权焰炙人。据张集馨记述,甘肃省每出一缺,属员不找主其事的张集馨,而是求明绪越俎代庖,替他们游说,而明绪也神通广大,每次出面都事无不成。张集馨说他作为布政使,人事大权“ 竟不能专主,殊觉可愧”。
 
另有一件事也能佐证明绪的权势。旧时官员要过“三节两寿”,即在端午、中秋、春节,本官及夫人生辰时,接受同僚与下属的祝贺与礼金,这也是很多官员借故敛财的时机。明绪却在三节两寿之外,又添一母寿,而且一年过两次,每次收受贺礼数千两银子。属员知他与总督关系非比一般,得罪不起,不敢不竭力孝敬。明绪的亲信刘幕居然还致信各属,公然索贿:送按察使衙门的陋规数目必须加丰,并扬言: “现在臬台不比寻常,其操纵黜陟之权,与制台(即总督)无异。”
 
七年前,道光帝对新任布政使张集馨说,督抚、两司都是封疆大吏,不过依正式等级制,两司权限毕竟低督抚一等。七年后,按察使明绪借嵌入正式等级制的私人关系网络把持权柄,事实层面 (并非在名分上) 消弥了等级制的鸿沟。换言之,隐权力差序已经暗暗改造了正式权力等级。
 
反观张集馨,虽然他内心对明绪非常厌恶,也不屑加入他们的圈子,但“哥俩”见面,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倍加亲切”的样子。明绪脾气很大,估计平日言状,不大尊重张集馨,张则 “下气柔声,不与计较”。 外间还传言,总督乐斌已将布政使的位子许给明绪,准备密参张集馨不称职,明绪甚至已请好了藩署的师爷,急不可耐地想接张集馨的位子。仕途险恶,张集馨选择明哲保身,并撰一联,用以自勉: “读圣贤书,初心不负;用黄老术,唾面自干。”
 
当初道光帝召对张集馨时给他的三条“圣训”,第一条是 “不要听任属员闹出亏空来要紧”。 如今候补知县邓承伟在署河州任内亏空正杂粮一万多两银子,署宁静县任内又亏空了一万多两,拖延数年,交代不清。张集馨派人核查清理,并将邓任所的资产查封。邓立即赴院呈控,状告藩司算账不公,又拉扯出上级需索节寿、陋规等情节。财务核算演变成了行政诉讼,乐斌便将案子委转按察使审办。张集馨按例回避,竟不知最后明绪如何了结此案。张集馨也不想深究, “诸事只好模棱 ”。他总结说,甘肃的财政积弊, “非有明干督藩不能了结,余无能为也”。
 
道光的第二条“圣训”是“ 察吏尤为当务之急,地方得人而治”。 但张集馨同样束手无策,甘肃省官位大多所托非人。比如礼县出缺,明绪跟张集馨说,乐总督有意调剂给笔贴式长祥,自己不便启口,请代为提名。张集馨深感荒唐,因为长祥这个人非常不成器,终日在门房吸食洋烟,在外挟优宿娼,哪是可以栽培的料?!但排班参见总督时,他还是违心给长祥提名,乐斌果然非常高兴,其应若响。长祥就这样当上了礼县代理知县。对此,张集馨感慨万端: “余忝任藩司,反如登场傀儡,尸位素餐。”
 
道光还提醒张集馨遇事要自己拿定主意,不必处处受督抚挟制。但事实上,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张集馨的权力严重短缺,与布政使一职极不相称,人事“ 不能专主” ,理财亦“ 无能为也 ”。他作为布政使的合法权力一部分被他的上司乐斌剥夺了,一部分沿着那个与正式权力等级结构相嵌套的暗结构流失到隐权力集团的手中去了。
 
被束缚了手脚的张集馨在人前强作欢颜,迎来送往。当他除去官服,摘下面具,躲在书斋里撰写年谱与日记时,面对油灯如豆,想及官场丑态百出,而自己又无可奈何时不由感慨万端,喟然长叹: “牵制太多,呼应不灵,付之一叹耳!”
 
咸丰八年四月,因兼祧母去世,张集馨回籍丁忧,起程时 “计算斧资” ,竟颇为艰窘。这位在甘肃混了一年半的傀儡布政使,现在终于彻底远离了那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圈子。然而,官场处处有圈子,帝国的权力结构体已经被无数私人关系网嵌入,彼此难分难解,在仕途上奔波的张集馨们,真的能摆脱隐权力差序的规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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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 钩 来源:《百家讲坛》(红版) 发布时间:2009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