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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培养的读书人缘何成了天国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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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读书人:来得容易去得快
 
其实说太平天国一点都不重视读书人,也不太公平。
 
太平天国从杨秀清算起,直到倒数第二级官员卒长,都设有“掌书”或“书理”,负责文字工作,这些人当然都是读书人,其中掺杂了不少相当有学识的高级知识分子,如留下《金陵癸甲纪事略》的谢炳,混杂在北王府、试图做清军内应的张继庚,后来曾环游世界的李圭等,他们统称为“先生”,平时不需干粗活、杂活,非紧急关头也用不着上阵打仗,饮食、服装待遇一切从优,而且级别也不低,按规定,“先生”的级别,通常都仅比主官低一级,如丞相的“先生”职同检点,监军的“先生”职同军帅,虽然“职同军帅”和军帅的差别,类似“副科级”和“副科长”的差别,名义上级别一样,实权大相径庭,但相应的福利是一样不少的。
 
问题是这些“先生”的人权,似乎也就停留在穿衣吃饭等生存权上,太平天国官方对他们是不信任的。太平天国有两项重要工作,一项是编写一本白话文的编年史《诏书》,另一项是删改四书五经和诸子百家重新出版,可工作开展没多久,洪秀全就下令,不许“先生”参与此事以免泄密,专业人士大批被排斥在专业工作之外,后果是明摆着的:那本《诏书》是否编出来,至今也没个定论,而从1854年天历正月开始的删改古书运动,轰轰烈烈干了10年,甚至洪秀全屈尊亲自参加,最终也就弄出一本《武略》(《孙子》、《吴子》、《司马法》的汇编)来,效率之低下,可谓震古烁今,空前绝后。
 
这些“先生”有相当一部分是进城后强抓来的。太平天国初期,在城市里实行拆散家庭、男女分离的政策,将男女分别编进各种专业的“营”,实行军事化管理,相对而言,当“先生”待遇好,没生命危险,是许多读书人愿意做的。但给“逆贼”搞文字工作,毕竟是件敏感的事,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读书人宁可不当“先生”,早期天京城里的豆腐营、织营,待遇宽松,许多读书人就冒充磨豆腐的、织布的,混迹其中,织营因此人浮于事,最多时居然膨胀到5个大营、好几万人。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当“先生”,能发挥多少主观能动性。
 
洪秀全自己是考生出身,当然知道,科举考试对读书人最有吸引力,因此他到了天京就组织起轰轰烈烈的考试运动。清朝的会试一般3年一次,而太平天国却一年4次(十月初一幼天王生日开“天试”,八月初十杨秀清生日“东试”,四月二十韦昌辉生日“北试”,二月初一石达开生日“翼试”,可想而知,倘萧朝贵、冯云山不死,一年会有6次“高考”),也就是说,每年光状元就有4个,进士、举人、秀才更是多得不得了。后期洪仁玕搞改革,也拟改为3年1次,但最终维持了1年1次的频率。
 
按照当时的记载,太平天国“高考录取率”非常高,1853年湖北乡试,报名参加举人考试的总共不到1000人,中举的多达800,录取率高达80%以上。不仅如此,所有考生的路费、伙食费,都由政府供给,落榜考生还能得到一份不菲的“安慰奖”。
 
尽管如此,愿意参加考试的却并不多,大多数主动参加者,都是些算命的、代写书信的,或者还俗的和尚道士(太平天国禁绝上帝教外其它宗教,僧道庙产被没收后无以为生),而真正的读书人却往往找借口不愿参加,或勉强参加,然后故意写错字、涂改,自动“被淘汰”,以至于在很多地方,太平天国的地方官不得不强抓考生,武力押送赴考。
 
这些科举选拔出的读书人数量十分巨大,但能留下一点事迹的却寥寥无几:早期的状元郎武立勋,1854年在安徽主持过考试;湖北人胡万智,1853年的天试进士,被选为天朝育才官(国立干部子弟学校教导处主任),第二年被派到湖北兴国州(今黄石阳新镇)驻守,城池失陷被俘,宁死不屈,被凌迟处死时高呼“天王、东王厚恩,当以死报”;陶金汤,太平天国进士,曾独领一军跟随石达开远征,中途脱离,带3000人跑到永安州,自称“统领太平天国全军大都督”,后被当地实力派张高友火并;钟志成,苏福省博士(举人),被破格任命为吴江、震泽两县监军,在地方颇有政绩,苏州失陷后被清廷杀害;朱衣点,明代靖江王朱守谦后裔,1856年中翼试进士,从监军、将军一路提拔,最后升到大佐将、孝天义,这位书生出身的将领不改读书人本色,每到一处都召集文人墨客吟诗作赋,留下了一首七律、一首五律,算是太平天国中屈指可数的“传统派诗人”之一,1863年天历二月在常熟城外被淮军俘杀。此外,还有几位状元,如吴榕宽、刘达忠等,在保留下的一些书籍、文件中留下了几笔文字,一个名衔,其他数以千计、万计的各级科举中榜者,只不过匆匆走了个过场。
 
除了科举,太平天国还经常张榜招贤,然而招贤的“成才率”似乎更低,能数得出的只有张谦(湖北兴国州人,清朝举人,被俘后声称“大事不成,遗恨千秋,但绝不回首”)、龙凤翴(安徽望江人,后面会详细说)等寥寥几个,其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读书人为什么用不上
 
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让太平天国身处人才辈出、读书人俯拾皆是的江南,却找不到读书人为己所用?
 
首先,洪秀全迷信神权统治,贬低古人、古籍,他不仅将自己著作里的古人事迹、古代典故一概删除,还把古代帝王一律贬为“侯、相”,如《孟子》里“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子不远千里而来,将有以利于我国乎”,就被改为“孟轲见梁惠相,相曰,叟,不远千里而来,将有以利于我郭乎”,《字典》不许叫“典”,只能改名“字义”;《诗经》不许叫“经”,只能改名“诗韵”,读古书一度成为犯罪,书籍除了太平天国自己出的寥寥几本,“一概都要焚烧”,甚至自己儿子也不例外。科举虽然依旧用八股文、试贴诗,内容却只能从《圣经》,甚至洪秀全写的那些谜语般的“天诗”中出,如己未九(1859)年的会试题,是“天父”的《十全大吉诗》中四句:三星共照日出天,禾王作主救人善,尔们认得禾救饥,乃念日头好上天,要求考生写读这首“诗”的感想,可想而知,饱读四书五经的读书人看到这样的考题,会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其次,对于真心投奔的读书人,太平天国首领并不能人尽其用,甚至不能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前面提到的安徽人龙凤翴,接到招贤榜后,给洪秀全写了篇祝辞,将之比为刘邦、朱元璋,结果洪秀全勃然大怒,说“刘邦、朱元璋是朕马前先锋”,把倒霉的龙老师送去诏书衙学习;苏州城外的知识分子黄琬(许多人考证认为,是大学者王韬的化名),曾通过朝将刘肇钧致书李秀成,就是否应进取上海、如何与外国人打交道、怎样确定战略目标等,提出了颇有见地的意见,结果刘肇钧不予重视,将书信束之高阁,几个月后在上海郊外,太平军与清军、洋枪队混战,刘肇钧不慎将书信丢失,这封信被清朝军官捡到时还未开拆,李秀成居然自始至终没看到此信;天使状元武立勋真心为太平军工作,派去安徽主持乡试尽职尽责,只因出了和四书五经有关的考题,就被贬为最低的伍卒……在后期,一些担任乡官的读书人,包括获得太平天国科举功名者,常常因无法满足没完没了的“上贡”、“特捐”要求,就被驻军剥衣痛打,或枷号示众,可谓斯文扫地。国士待之,国士报之,如此相待,还能指望人家真心出力么?
 
在太平军中并非没有明白人。
 
杨秀清虽然是文盲,对知识却相对尊重,据说在武昌就曾去拜祭过孔庙,甲寅四年(1854年)正月廿七日,他托天父下凡,诏曰“自古英雄不得除,流传全靠笥中书”,并通过同为读书人的女官伏善祥之口,称“名载简编,不与草木同腐,岂可将书毁弃,使之湮没不彰”,迫使洪秀全取消读书藏书禁令,并成立“删书衙”,声称要将古书删改后出版。但由于洪秀全心里不服,等杨秀清一死,“删书出版”便不了了之。
 
后期的陈玉成、李秀成都很尊重读书人,但前者喜欢用故人、亲眷,读书人都被扔在“先生”堆里吃闲饭,后者只知道用金钱、美女拉拢,却不知怎样才能打动读书人的心。
 
如果说天京事变前,太平天国国势蒸蒸日上,许多读书人还愿意买这只“潜力股”,到了后期,明眼人无不看出大势已去,读书人愿意跟这只“垃圾股”共患难的,自然更如凤毛麟角了。
 
清咸丰四年(1854年)正月二十八日,曾国藩发布了《讨粤匪檄》,“痛诋天国“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农不能自耕以纳赋,商不能自给以取息,士不能诵孔子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把自己树立为捍卫儒家道统和中国文化传统的卫道士,而把太平天国诋为“里通外国”的异端,这当然是政治攻势的需要,但不难看出,太平天国对读书人、对文化和书籍的错误立场,在客观上起了为渊驱鱼、为丛驱雀的作用,并为自己培养了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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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陶短房 来源:作者博客 发布时间:2010年02月0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