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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乾盛世时期的文字狱:专制王朝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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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文人的“避讳”与鲁迅对文字狱的记述
 
无论是篡改历史,还是隐瞒真相,只要是略知羞耻的民族都会把它当成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而有清一代却特别擅长把坏事变好事,化无耻为权威,将篡改历史、隐瞒真相公然说成“避讳”。避讳,说白了就是为了附合“圣”意,理直气壮地篡改历史、隐瞒真相。
 
满清王朝为实行极度狭隘敏感的文化专制,在编纂《四库全书》时,将认为内容“悖谬”和有“违碍字句”的书分别“销毁”和“撤毁”(即“全毁”和“抽毁”)。除了“销毁”和“撤毁”之外,另一个办法就是“避讳”。现代著名史学家陈垣先生在《史讳举例》中说:“清之避讳,自康熙帝之汉名玄烨始,康熙以前不避也。雍乾之世,避讳至严,当时文字狱中,至以诗文笔记之对于庙讳御名,有无敬避,为顺逆凭证。”(转引自黄裳《笔祸史谈丛》55页)
 
既然是否“避讳”被满清帝王视为“顺逆凭证”,那么奉命编纂《四库全书》的汉族馆臣们也就顾不得什么史实的真伪了。陈垣先生曾经极为详密地揭露四库馆臣在用《永乐大典》辑集遗书时所作的手脚,共总结出《四库全书》中的十项避讳:忌虏第一,虏改敌,虏骑改敌骑,北虏改契丹,虏主改契丹主;忌戎第二,戎改契丹,戎王改契丹王;忌胡第三;忌夷第四;忌犬戎第五;忌蕃忌酋第六;忌伪忌贼第七;忌犯阙第八;忌汉第九;杂忌第十。避来避去,忌来忌去,不仅史实被删改得面目全非,而且文理不通,不堪卒读了。
 
更加可笑的是,在这股避讳之风影响下,雍正连同代文人刊印的书籍都看不懂、闹不明白了:“朕览本朝人刊写书籍,凡遇胡虏夷狄等字,每作空白,或改易形声,如以夷为彝,以虏为卤之类,殊不可解。揣其意盖为本朝忌讳,避之以明敬慎。不知此固背理犯义,不敬之甚至也。”(见黄裳《笔祸史谈丛》页56)他还宣称,如果今后不加改正,将“照大不敬律治罪”。他这简直是让那些以文为生的士人没法儿活了,在左右为难,再三权衡之下,四库馆臣们还是不敢相信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满清帝王,该避讳的时候,还得继续避讳。
 
“避讳”不仅仅是为统治者伪造了历史,其伤害所及,已经波及到各个文化领域。许多文稿不得不因此反复删改,惟恐因此召来笔祸。黄裳先生曾经以《红楼梦》为例,说明当时文人的惶恐不安之情。曹雪芹在《红楼梦》旧抄本的“红楼旨义”中曾经这样写道:“此书不敢干涉朝政,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只略用一笔带去……作者本意原为记述当日闺友闺情,并非怨世骂时之书矣。虽一时有涉于世态,然亦不得不叙者,但非其本旨耳。”为此,他还改掉了“大明角灯”之类的危险字面,删去了许多涉及满人的情节。
 
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两篇有关清文字狱的文章,一是《隔膜》,一是《买〈小学大全〉记》,都收在他的著名杂文集《且介亭杂文》里。在《隔膜》里面,他引述《清代文字狱档案》第八辑中“冯起炎注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让我们真实地看到了在清文字狱中士人的另一种表现。
 
“冯起炎是山西临汾县生员,听说乾隆将谒泰陵(雍正的陵墓,在河北易县,原注),便身怀著作,在路上徘徊,意图呈进,不料先以‘形迹可疑’被捕了。那著作,是以《易》解《诗》,实则信口开河,在这里犯不上抄录,惟结尾有‘自传’似的文章一大段,却是十分特别的——”(《鲁迅全集》第六卷43页)
 
这“自传”似的文章所以“十分特别”,是因为冯起炎除了介绍自己的简历之外,还说到自己同时看上了两个表妹,却不知如何表白,即使是表白了人家也未必肯许他,于是想到“若以陛下之力,差干员一人,选快马一匹”直奔当地官府,那这两件婚事就一定能成,他也就如愿了。
 
鲁迅先生就此总结道:“这何尝有丝毫恶意?不过着了当时通行的才子佳人小说的迷,想一举成名,天子做媒,表妹入抱而已。不料事实的结局却不大好。直隶总督袁守桐拟奏的罪名是‘阅其呈首,胆敢于圣主之前,混讲经书,而呈尾措词,尤属狂妄。核其情罪,较冲突仪仗为重。冯起炎一犯应从重发往黑龙江等处,给披甲人(八旗制度“以旗统军,以旗统民”,平时耕田打猎,战时披甲上阵。旗丁中按照身份地位,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阿哈即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女真人。披甲人即为普通士兵)为奴。俟部复到日,照例解部刺字发遣。’这位才子,后来大约单身出关做西崽去了。”
 
与《隔膜》中引述的那种小案子不同,鲁迅在《买〈小学大全〉记》里追溯的则是颇具影响的尹嘉铨案,但是,也同样荒唐。《小学大全》的编纂者就是尹嘉铨,他父亲尹会一是有名孝子,乾隆曾经写诗给过褒扬,他本人也是孝子,又是道学家,官曾做到大理寺卿稽察觉罗学(清朝皇族旁支子弟学校的主管)。他的这部书,当然也曾“进呈”,乾隆见到后还曾写下过:“好!知道了。钦此。”这么几个字,也算是给予了嘉许。
 
到乾隆四十六年,他已经致仕回家了。按说已经一大把年纪,应该淡泊名利,颐养天年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求个虚名。结果,却招了大祸。这年三月,乾隆行经保定,尹嘉铨便指使儿子送上去了一本奏章,为他父亲请谥,可换来的朱批却是“与谥乃国家定典,岂可妄求。此奏本当交部治罪,念当为父私情,姑免之。若再不安分居家,汝罪不可逭矣!钦此。”尹嘉铨预先并没想到会碰这么大一个钉子,所以在上面的那本奏章送上去后,紧接着又上了一本,请求准许“本朝”大臣们在祀孔庙的同时,也顺便祀一下他的父亲。这回可真是把皇帝惹恼了,发起了雷霆之怒,再下来的朱批是:“竟大肆狂吠,不可恕矣!钦此。”然后,经大学士三宝(满洲正红旗人、当时官至东阁大学士兼礼部尚书)等人再三审讯之后,定为“相应请旨将尹嘉铨照大逆律凌迟处死”,幸好乾隆还算宽大:“尹嘉铨着加恩免其凌迟之罪,改为绞立决,其家属一并加恩免其缘坐。”
 
按照当时的标准,尹嘉铨也算是一代名儒,一个严守孝道的道德楷模,而且还曾经受到过“圣上”的嘉许。也就因为图个虚名,结果惹恼了乾隆,落个“晚节”不保,横尸法场。独裁者的喜怒无常、残忍暴虐,以及士人的自贱求荣,都包含在这桩“奇案”里了。
 
数千年来,既卑躬屈节又愚昧自大的中国的士人愧对了自己,也愧对了我们这个民族。不说那些势利小人,就连那些享誉历史的名士们,其最高境界也不过是退隐江湖,以非暴力不合作的形式苟且偷安而已。他们或者不断麻痹自己,或者不断愚弄民众,使这个民族在一个又一个历史轮回中始终停滞不前。
 
京剧《法门寺》里有一句著名的台词:“奴才站惯了,不想坐。”中国士人的关节早就因长期缺钙而严重退化,连站都站不住,更别说坐了。毛泽东在一九五七年讲到知识分子问题时,曾多次引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参见《左传·僖公十四年》)这个成语,把知识分子比做“毛”,具有天然的依附性。过去,他们依附有权人,皇帝、上级、首领、帮主……现在,他们依附有权人的同时,还依附有钱人,总裁、老板、董事长、企业家……
 
对于绝大多数中国士人来说,连谈论快乐这个问题都是奢侈的,因为,他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自我,既没有找到本应属于自己的社会位置,也没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主体价值。世事变幻,循环往复,他们始终随波逐流,忙忙碌碌,在为新老权贵们“帮忙”与“帮闲”的同时,还得腾出手来,与其他士人同类争风吃醋,钩心斗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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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黎光 来源:《深圳商报》 发布时间:2010年03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