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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黄帝、耶稣:中国纪年的民族主义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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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清政权受到越来越强大质疑的关口,被符号化的孔子和黄帝先后被提出作为中国纪年的起点。而在民族主义激情消退后,古老的中国被纳到西方的亦即世界的时间格局中。
 
  1903年夏天,一篇署名为“无畏”的文章在晚清知识分子群体中引发了阵阵涟漪。
 
  这篇名为《黄帝纪年论》的文章,出自刘师培的手笔。在这篇文章里,他首倡“黄帝纪年”大旗。“凡一民族,不得不溯其起源”,刘师培写道,“欲保汉族之生存,必以尊黄帝为急。黄帝者,汉族之黄帝也,以之纪年,可以发汉民族之感觉。”
 
  他提议国人应该绍继黄帝志业,效法日本以神武天皇纪年的作法,以黄帝降生这年作为中国纪年的开端。在这篇文章的末尾,他所署日期便是“黄帝降生四千六百一十四年闰五月十七日”。
 
  这一年,出身经学世家的刘师培,刚刚结识另一位经学大师章太炎,对这位著名的革命党颇为倾慕。他改名“光汉”,表示自己“攘除清廷,光复汉族”的决心。他的这篇文章所针锋相对的便是清廷支持者——保良派所提出的“孔子纪年”。
 
于是,在1900年代,一场关于历史纪年的论争成为一次重要的文化事件。这场有关纪年的文化论争,其背后是清末各派政治势力的角逐,是他们实现自己利益诉求的工具。那些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近代名人的身影,都在这场论争中隐现。从更深远的历史影响来看,这场纪年之争,正是近代中国民族建构、探寻的历史过程中所蕴涵的矛盾与冲突。
 
以孔子为共主
 
  中国传统上使用的是干支纪年和王朝纪年。中国历史记载始于西周共和元年 (公元前841年)。公元前140年 ,汉武帝开始用当朝年号纪年,此后两千多年的中国历史,通行使用皇帝年号纪年;每当新政权建立或新君即位,都要改用新的年号。因此,纪年被赋予了浓厚的政治意味。
 
  按照传统,王位代表着正统的合法国家。“中国的意识形态是中央集权的、伦理的和普遍的,换言之,特别带有非民族的色彩。”(《中国的现代化》)然而1894年甲午战争中,浩浩帝国败在日本蕞尔小国手里,从1860年以来的挫败感达到了极致,中国已经成为了“落伍者”。这个事实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向传统“天下”观的理想提出了挑战。
 
  一年之后,著名的改良者康有为在上海创立强学会分会,发刊《强学报》。他令人瞩目地在报刊封面上大书“孔子卒后二千三百七十三年”的字样。这期创刊号中,康有为还刊布了《孔子纪年说》一文,直接提议采用孔子纪年。
 
  康有为的灵感来源于西人的“公元纪年”。既然代表着先进而强大的欧美人选择一个圣人的诞生作为纪元,我们何不也因循其事?而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还有谁比孔子更有影响力呢!十几年来他推行“孔子纪年”,孜孜以求,初心不改。多年之后,康有为伪造了一批“戊戌奏稿”,其中之一便是“请尊孔圣为国教、立教部教会、以孔子纪年而废淫祠折”。
 
  他明白指出,西洋各国,皆以教主纪年,“一以省人记忆之力,便于考据;一以起人信仰之心,易于尊行”,然而中国的纪年,“历朝数十、阅帝数百、年号几千,记述既艰,考据不便”,为今之计,便是仿效西洋善法,改以孔子纪年。何况这一作法自有历史渊源。司马迁就曾使用过“孔子卒后百二十九年”,这样明确的史书记载,最为有力,使用起来也颇为可靠。
 
  康有为认为孔子所代表的,乃是一套特定的道德、文化秩序,而这一套秩序所体现的价值与意义,又是数千年来中国赖以存立的命脉所系。他相信,儒家有能力从内部变化,与更新社会秩序机制的过程齐头并进,自身也可以得到强化。而一个人或一个族群是否是一个中国的成员,就在他是不是能够接受这套共通的文化秩序。在他看来,孔子之所谓“中国”与“夷狄”之别,一如现今所谓文明与野蛮的区别。以光绪帝为首的清廷,尊孔崇儒,自然亦是真正的中国一分子。
 
  在《强学报》第一号上,康有为写道:“凡吾神明之胄,衣冠之族,思保其教,思保其类,以免为象驼牛马之受槛絷割……”他高倡“保教、保种、保国”,在和师友弟子们的往来信件中,均标注“孔子纪年”,只是此纪年改以孔子出生之年始。无疑,康有为高举“孔子纪年”,和他一贯倡导孔教和奉孔子为教主等宗教性主张是一体的,其用心在于为他的政治观念与制度的变革提供理论的支撑。
 
  “孔子纪年”随着康有为的政治影响力广布流传。他门下弟子和过从朋辈,纷纷响应。维新人士唐才常在1898年撰写《师统说》,直接树孔子为“师统”,其位在“君统”之上。他用语严正:“不纪年则无统,不立统则无师,不系统于师则无中国”,将推行“孔子纪年”与中国的存亡挂钩。影响所及,便是日后激进反满的章太炎,也在1899年提出“以素王为共主,以清廷为霸府”。
 
  梁启超不但宣扬老师的新纪年说,还有所发挥。他在1898年写了《纪年公理》一文。在这篇文章中,他提及了纪年的基本功用,表明纪年改革主要针对中国传统皇帝年号纪年的冗繁所起。随后,他又在《新史学》中直言采用“孔子纪年”的四大好处:“符号简,记忆易,一也;不必依附民贼,纷分正闰,二也;孔子为我国至圣,纪之使人起尊崇教主之念,爱国思想,亦油然而生,三也;国史之繁密而可纪者,皆在孔子之后,故用之甚便。其在孔子前身,则用西历纪元前之例,逆而数之,其事不多,不足为病,四也。有此者,则孔子之纪元,殆可以俟诸百世而不惑矣!”
 
  康梁是维新派,尤其是康有为本人,他对光绪帝的忠诚从未动摇。然而“孔子纪年”一出,无异于扔下了一颗炸弹,引发朝野震动,直接导致了南北强学会被封禁,《强学报》被迫停刊。守旧派人士的攻击颇具杀伤力:“梁启超主讲时务学堂,张其师说,一时衣冠之伦,罔顾名义,奉为教宗,其言以康之《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为主,而平等、民权、孔子纪年诸谬说辅之。伪六经,灭圣籍也;托改制,乱成宪也;倡平等,堕纲常也;伸民权,无皇上也;孔子纪年,教人不知有本朝也。”
 
  高梦旦,一位近代中国最具声望的出版家之一,则从纪年的基本功用角度,分析梁启超纪年论的逻辑矛盾。他指出,使用“孔子纪年”有一个现实困境:在中国统一使用“孔子纪年”。因为尊孔者,尊“孔子纪年”,而回教、耶稣教、佛教、道教等教徒则可以遵从各自教主,并使用各自的纪年,如此一来,岂不又陷于混乱和纷杂之中?
 
  而最激烈的攻击来自于排满的革命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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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求水 来源:《看历史》 发布时间:2010年04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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