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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纪霖:“文革”时代公德私德均遭扭曲破坏

作者:许纪霖 萧三匝 来源:《南方周末》 发布时间:2011年02月23日 点击数: ( 字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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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许纪霖:毛泽东塑造了一个时代的人格,最重要的是革命理想,为了这个崇高的理想,毫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卷进去了。今天都是,且不说公德被扭曲了,私德也被破坏了。
 
 
 
文章要点:
 
>>许纪霖:这个时代是由媒体包装的,极端最具市场传播价值。极端的意见都是颠覆性的,但任何真理多走一步就是谬误,而我不是一个容易轻信的人,所以当某种极端声音出现后,我总会怀疑它是否超越了合理性。中道为什么好?就是不走极端。
 
>>许纪霖:好政府主义是一种道德理想主义,相信政治要好的话,关键不在变革制度,而是要有好人进入政府。这套理念有问题。制度不变革,再多好人进政府也没用,也无所作为。第一步需要变革制度,而不是好人进政府。
 
>>许纪霖:它和理想主义构成了互补,这就是这代人的复杂性。这代人确实有很多缺点,比如说一些人今天自我感觉非常良好,反思都是对别人的,很少是对自己的。出了问题,第一反应不是说要忏悔,而是自我辩解。这大概是因为我们曾是红卫兵,总是觉得真理在握,使命感特强的缘故吧。
 
另外一个缺点是缺乏谦卑。时势造英雄,但我们往往强调英雄造时势,缺乏感恩时代、感恩命运的心态。启蒙运动最后之所以覆灭就是因为过于狂妄,认为人像上帝一样,理性全知全能。近代以后的人类悲剧一部分和这种狂妄有关。
 
>>许纪霖:我觉得有两个因素:一是与毛泽东时代有关。“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这代人就是一路战斗上来的。红卫兵无法无天,只相信一个神———毛主席,这个偶像破灭后,相信的就只是自己,1980年代又是一个个人解放的时代,最后就极度地自信。
 
时代留下的印记,就是让我们觉得可以改造一切,有强烈的使命感,很少有敬畏之心,包括缺乏对道德的敬畏。总觉得有比抽象的道德更高的一些目标,比如国家富强、个人解放。这些东西属于宏大叙事,在这代人里非常根深蒂固。虽然我们对“文革”有很多反思,但是毛泽东时代所形成的那个红色的宏大叙事,那种真理性的宣称依然存在下来,无非内容改变了而已。
 
毛泽东塑造了一个时代的人格,最重要的是革命理想,为了这个崇高的理想,毫不在乎用什么手段。1949年以后,由于各种运动,人与人之间没有私德。冯亦代做卧底,按照儒家的私德来说是不可原谅的,因为你出卖的是个不一般的朋友。但在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卷进去了。今天都是,且不说公德被扭曲了,私德也被破坏了。
 
>>许纪霖:鉴于毛泽东时代建构了一个过于强大的权力系统而消灭了社会,邓小平从1980年代开始有一个很好的改革思路,希望大量的社会事务让社会自己来承担,让它释放活力,而政府只承担它应该承担的功能,这是对的。
 
>>许纪霖:今天的中国,最大的乱源在人心。人们心中不存在一个基本的价值观和是非善恶的标准,这个社会怎么可能不乱?
 
以前是制造了一个虚假的集体主义社会,现在重生了一个原子化的个人主义的社会,每个人都是一个原子,互相之间没有情感,只有交易、利益。
 
现在的天下给人一种感觉,不是杨朱就是犬儒,最好的犬儒只是洁身自好。原子化的个人主义社会是威权主义的温床,因为每个人都不相信别人,整个社会没有秩序,但是社会总需要秩序,大家就寄希望于一个强有力的统治者,维持一套刚性的秩序才能保障每一个人的安全。 (下面为访谈正文)
 
许纪霖:最重要的是重建社会和伦理
 
许纪霖刚出了一本学术文集,文集后记的标题是《许纪霖:矛盾体》。
 
按以赛亚·伯林的比喻,这个世界上的知识人分两种:一种是刺猬(思想家),一种是狐狸(学者)。许纪霖愿意自己是一个披着狐狸皮的刺猬。翻译成王元化的话,他搞的是有学术的思想。因其在两方面都倾注热情,而这两方面又不易兼顾,其人内心之“矛盾”可知。
 
这一点,在2010年12月29日,许纪霖与我的谈话中显而易见。作为一个专门研究知识分子的知识分子,我希望他对当代公共知识分子多一些点评,但他并不愿意这样做,“我只想说我自己”。
 
许纪霖说:“我是一个蝙蝠式的人物,蝙蝠的命运就在于哺乳界开会不欢迎它,说它是鸟类,鸟类开会说它是哺乳动物。1990年代中期以后,自由主义和新左派是对立的,两边可能都认为我不是他们的人。”他是一个“左翼的自由主义者”。他既同情地理解自由主义,又同情地理解新左派,同时他对这两派都有批判。在当今知识界的风气下,这是一个不讨巧的自我定位。
 
事实上,与其说许纪霖如今是“主义中人”,不如说他是“伦理中人”。他对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缺乏反思、谦卑、感恩、敬畏心态深表不满,对士风和世风浇漓感到忧虑,他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对社会伦理道德重建的关注上。
 
许纪霖说,目前这种“原子化的个人主义社会是威权主义的温床”。
 
虽然在刚见面的时候许纪霖曾从头到脚打量我,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冷漠的人。
 
王元化对现成的主义都有反思
 
南方周末:1980年代“文化热”的时候你就认识王元化先生,他去世两年了,你也写过回忆他的文章,你怎么评价他?
 
许纪霖:1980年代上海的经济、社会改革滞后,远不及广东,但上海的思想解放在全国是领先的。之所以领先,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当时上海有一批比较开明的官员,有一批以王元化为代表的倡导思想解放的知识分子。
 
王元化担任过上海市委宣传部长,他后来主持的上海文化发展战略,就是希望从制度建设的层面落实启蒙的一些最基本理念。
 
作为上海思想界的精神领袖,王元化先生当时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他提倡“有学术的思想和有思想的学术”,很深刻。因为1990年代以后,学术和思想的确有两极分化的趋向,很多人丧失了对时代的敏锐感受和思考,也有一些人思考背后的学理背景比较弱。王元化先生在这两方面算结合得比较好的,大家都很敬佩他。他之所以从1980年代到过世一直是上海乃至全国知识分子的领袖之一,和他自身这样的一个追求分不开。我和他相识很偶然,他一直讲“心灵的相契比观点的相同更重要”(我们大概就属于这种关系)。
 
南方周末:1980年代,王家客厅老有知识界的种种聚会,当时大概有哪些人?
 
许纪霖: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慕名求书法的、艺术界的、文学界的、思想界的、政府官员都有。他在这点上有点儿像胡适,他有一种能力,让你感到如沐春风。老先生晚年也特别好友,特别怕寂寞,每天高朋满座,他也很开心。
 
南方周末:王元化的思想并不是直接对接英美经验主义传统,而是从别的路径逐渐靠近经验主义和自由主义,从思想的超前性这个角度来讲,你如何评价他?
 
许纪霖:不能用某一个标准来看一个思想家。英美经验主义不过是西方思想的一支而已,并不意味着经验主义就是对的,它的反面就是错的;自由主义是对的,非自由主义就是错的。
 
王元化先生最大的思想就是他的反思性。他不断地在反思,早年反思僵化的马克思主义,后来反思启蒙心态。对任何现成的主义,他都有反思,不轻易相信。他不大愿意像有些人一样,觉得找到了一条切实的道路。虽然从广义上来说,王元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但他不盲从,对自由主义也有反思和超越。
 
南方周末:这种反思和超越表现在什么地方?
 
许纪霖:自由主义是一套社会政治学说,它不能解决心灵的问题。王元化晚年不相信自由主义这套东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他越来越注重文化、心灵的问题,这就是他对自由主义超越的一面。
 
他在社会政治层面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但他能广泛吸收各种其他的学说来弥补自由主义的不足。他内心曾经是被黑格尔俘虏过的,后来他对黑格尔主义做了严厉的批判和自我反思。但他到晚年并没有全盘否定黑格尔,他始终非常欣赏黑格尔讲的没有什么比精神的力量更伟大,觉得这还是黑格尔主义的精华。
 
他对任何学说都不是简单地抛弃、信仰,有自身思考的主体性,对各种学说都有取舍。骨子里尊重人的尊严和个体的精神价值,这两个东西是他的底色,是他最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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