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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申府是谁:毛泽东为何称他为“顶头上司”?

作者:张 复 来源:《百年潮》 发布时间:2011年01月28日 点击数: ( 字体: )

 

 
  谈到这时,张申府已不再拘谨,他眯起眼,也不看我,用手比画着,说到得意时,颇有点眉飞色舞、前俯后仰的样子。他纵情谈论着,陶醉在金色的回忆中。你想不到,90高龄的老人还有那种神态。
 
  “您的这些经历真了不起!”我也被他的回忆感染了,打动了,我真诚地对张申府先生说,“许多青年人都不知道这段历史,您应当好好整理整理。”
 
  张申府听罢,斜视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了一句:“我和毛泽东相识也很早了。”
 
  我一怔,怎么,还有毛泽东?心想,五四运动时期,张申府和李大钊、陈独秀、胡适同为《新青年》、《每周评论》的编委,他又与李大钊等人创建了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到欧洲后还成为周恩来和朱德的入党介绍人,在国共合作的黄埔军校又与蒋介石、廖仲恺共事来往,中国现代史上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中国现代史上两大政治对立集团的领袖人物,都和眼前的这位图书馆研究员共事交往过,张申府这种“全方位”、“立体式”的人生履历真令人惊诧。
 
  张申府接着对我说,1917年至1920年11月,他在北京大学任教时兼北大图书馆编目股股长,主持图书编目工作。1918年11月,毛泽东经杨昌济教授介绍在北大图书馆担任助理员,他和毛泽东是那时相识的。当时25岁的毛泽东,每月工资才8元,他的工作是管理“日报阅览室”,也就是第二阅览室,有时还要做些杂务,如为图书馆主任李大钊的办公室整理书刊报纸等。毛泽东做图书馆助理员是从1918年10月至1919年3月。
 
  毛泽东后来和斯诺谈话时说过:我在李大钊手下担任国立北京大学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曾经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
 
  张申府说,毛泽东不忘旧交,他在长征到达陕北以后,1938年秋天,毛泽东把刚写成不久的名著《论持久战》寄送给他,当时张申府在汉口工作。
 
  我看到张申府拿出当年毛泽东寄给他的一本尚未装订的,用几张大印刷纸折叠成册的《论持久战》,繁体字,竖排版。书的封面注明“1938年,解放出版社出版”。书里还夹着一封毛泽东给张申府的信,现根据我当时的笔记抄录如下:
 
  申府先生:
 
  英勇抗战已历周年,全国军民为争取最后胜利而历战不懈,民族解放之前途实系于兹,惟如何取得胜利各方持论未尽从同……泽东不敏曾于五六月之交在延安抗日战争研究会有所讲述,撮其论旨著为《论持久战》一册,自知管窥蠡测无当于大雅之林,然献曝微忱亦且聊尽匹夫之责……
 
  致民族解放之敬礼!
 
  毛泽东
 
  8月1日于延安
 
  新中国成立初期,章士钊告诉张申府,一次闲谈,章士钊向毛泽东提及张申府的工作安排问题,毛泽东说:“那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张申府侃侃而谈,他那愉悦的心情也感染了我。这时,我的脑海里却闪出一个问号。
 
  “听说,您后来退党了?”我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自觉失言。
 
  “哦……”张申府迟疑地应了一声,他低头用力吮了一口茶,没有回答我。
 
  这个问题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我很尴尬,后悔不该那样冒失地提问,大概老年人感到最难回答的,正是那些透过玫瑰色眼镜看世界的天真青年提出的问题。
 
  我假装环视室内的书画,寻思找个话题岔开……
 
  这时张申府带着某种权威的口吻对我说道:
 
  “那是1925年1月党的四大时,大家为一个问题发生争执,我不同意他们的观点也不服气他们。我说,同意我的观点我就留下来,不同意我就滚蛋,最后我一甩手走了。”
 
  是摆老资格?是书生意气?还是政见分歧?张申府这“一甩手走了”就走出党组织58年,再没回来。
 
  “唉!”张申府叹口气,摇摇头说,“以后赵世炎见到我向我提过两次,说希望我回到党内来,可我一直没回去。”
 
  “那您后来做些什么事情?”我问他。
 
  “主要是教书,我在广州时是大学教授,后来又在暨南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做教授,一面教书、一面写些文章,主要是哲学方面的,也搞点翻译。”
 
  “您的外语很好。”我说。
 
  “还可以吧。”张申府惬意地笑了,“英文、德文、法文好一些。”
 
这时,张申府向我大谈罗素哲学思想的博大精深,言谈中他毫不掩饰对罗素的敬仰和崇拜,他说他在这些大学授课,一大重点就是讲述罗素的思想。
 
  “抗战爆发后,我先是在武汉,后来在重庆……”
 
  “以后周恩来和您还有联系吗?”我问他。
 
  “当然,当然。”张申府连声说,“周恩来没有忘记我。我参加一二九运动后,清华大学解聘了我的教授职务,生活无着落。1938年我去武汉做军委政治部设计委员时,生活仍然紧张,工作经费也有困难。当时任政治部副主任的周恩来有意照顾我,还给我写了信。”
 
  说完,他怕我不相信似的,竟自走到里屋摸索着拿出那封保存多年的信,现照录如下:
 
  申府吾兄:
 
  你呈部长(陈诚)两信,均经批回,其要点为:
 
  一、每月所需经费,由渝经理分处按月照规定支付;
 
  二、迁移费发五百元;
 
  三、张委员至各处一行,旅费照发。
 
  根据此批,我已令总厅会计室照办。经费自7月份起,月发一千元,在此处领七八两月共二千元,以后到渝按月领,请向总务厅直接接洽。迁移费亦照领。旅费俟兄规定行程后再领。
 
  此复,即致
 
  敬礼!周恩来(见《周恩来书信选集》,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第159页)
 
  周恩来写这封信的日期是1938年8月24日。
 
看完这封信,张申府对我说,1942年7月中旬,周的父亲在重庆病逝,他去吊唁。时隔不久,周恩来特意给他写信致意。接着,张申府又拿出周恩来的一封信给我看:
 
  申府先生道右:
 
  哀启者,先严弃养,承蒙友好姻亲多方吊唁,或劳玉趾,或辱瑶函,或赐挽章,或颂刍束,悼死慰生,无任铭刻。惟来以卧病之后,复当大事,心痛体弱,致未能一一登门踵谢,用答隆谊。惶悚之余,特函告罪,请恕失礼。哀此奉复,诸维矜察,并颂
 
  道安!不一。
 
  棘人  周恩来  邓颖超  哀 启
 
  民国三十一年八月十四日(见《周恩来书信选集》,第222页)
 
  张申府还告诉我,1940年在重庆,一次蒋介石召见国民参政会的部分参政员,蒋在会上大骂他“不但写文章反对政府,还在防空洞里反对政府”。不久,他的参政员被除名,接着他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设计委员会委员也被取消,薪金没有了。生活拮据,日趋困难,就在这时,周恩来出面让他在《新华日报》上办了一个《科学专页》副刊,每月送给他50块钱,以接济生活。
 
  以后,周恩来又托徐冰给他送来延安产的一条毛毯和一件毛衣。
 
  1958年,在香山碧云寺举行的孙中山先生诞辰纪念会上,张申府又见到周恩来,周恩来知道他长期研究罗素哲学,谈话中,周恩来高兴地对他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罗素又要来中国讲学了……
 
  张申府感慨地说:“周总理没有忘记我……”他慢慢说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周总理是在1973年章士钊的追悼会,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好说话,他托罗青长过来问候我。”
 
想到多年来张申府已淡出公众的视野,我想起了“声明”的事,不禁问道:“听说您建国前在民盟时有个什么‘声明’吧?”
 
我尽力不动声色,想说的含糊点,不能再失言了,不能刺激张申府,但是好奇心又使我不得不“打破沙锅问到底”。
 
  “唔!”张申府局促不安地缩回拿茶杯的手,面露赧颜,他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那是我一时弄岔了,过去的事了……喝茶……”他脸上一副凝重而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明白,这个问题要就此打住。
 
  “您这样高寿,很懂养生之道吧,生活规律,锻炼身体?”我这样对他说,想借此摆脱我陷入的窘境。
 
  “谈不上什么养生之道。”张申府说,“我不大锻炼身体,就是公园也很少去。我最大的嗜好是读书,每天还要看6份报纸。要说养生之道,我看就是凡事要豁达些……”
 
  在张申府超然自得的言谈中,我却感到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伤感。
 
  “建国后,您还继续学术研究吧?”我说。
 
  “是啊!”张申府宽慰地说,“我的工作,还有住房都是周总理安排的。我生活很安定,一直在北京图书馆任研究员,做些翻译和研究工作,但是30年来我没有发表过文章……”
 
  “平时除了看望梁漱溟等一两个老熟人外,一般我不出门。图书馆的领导对我很好,‘文化大革命’时期,我没受什么冲击,大概是‘四人帮’看我挺本分,就不理我了。”
 
  “您和梁漱溟很熟?”我问。
 
  张申府说:“这些年,和我来往比较多的人就是梁漱溟。”
 
  这时,张申府的老伴又一次进到客厅给我们两人倒茶,她说这些年来,张申府最好的朋友就是梁漱溟,他们两人谈得来,每年他们都要见面几次,前几个月,也就是这年春节他们还见面长谈了一次。
 
  谈到“文化大革命”,张申府喉咙哽塞地说:“我还可以,就是刘清扬遭大罪了!”
 
  说这话时,淡淡相思写在张申府的脸上,我知道刘清扬是他早年的战友、伴侣,后来分开了,就请他多说两句。
 
  “唉,”张申府叹口气说,“她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和周总理很熟,没想到‘文化大革命’时把她关押了八九年,在监狱里搓煤球进行劳动改造……1979年刘清扬得到平反,我在她灵前做了一副挽联:‘生离死别千秋遗憾,志同道合万世一心’。”
 
  这副挽联反映了张申府对刘清扬的眷恋和他内心的伤痛。看着张申府喟然而叹的样子,我不敢问他和刘清扬分手的原因,也不敢再提他的“右派”问题了。
 
  这时,张申府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窗外,阳光已渐渐地逝去,在暗沉的暮色中,我望着他的额头、鬓角,端详着岁月留在那上面的痕迹……
 
  沉思了一会儿,张申府对我说:现在国泰民安,形势大好,只是我体弱多病,不便参加会议,也无精力看许多会议文件了……
 
临别前,我拿出相机,说希望给他和夫人拍个纪念照,张申府高兴地叫老伴坐到他身边,由我拍了几张彩照。自然,我也免不了请他的夫人给我和张申府拍几张纪念照。
 
看到他咳嗽的样子,大概是累了,我们已谈了两个多小时,也到了他家吃晚饭的时间,我便向他告辞。张申府起身送我,蹒跚地走到门槛前,还说了句客气话:
 
  “走好啊……”
 
  告辞张申府出来后,我走在他家那条僻静的胡同里,行人稀少,天空已有不少眨眼的小星星,路灯把街边的树木变成奇形怪状的图案洒在路面上,晚风迎面吹来还有些寒意。人生际遇的感慨悄然袭上心头:人生的差异竟如此之大!
 
  当年在欧洲有同样的追求,同样的信仰,同样的行动的几个热血青年,张申府、周恩来、朱德,30年后,其中一个成为几亿人口大国的开国总理,闻名世界的革命家、政治家、外交家;另一个则是指挥千军万马气吞山河的元帅,声名赫赫的开国元勋;而那位在北大图书馆和张申府一同工作过的湖南青年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洪亮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震动了全世界。
 
张申府先生呢,这些巨人的老同事、老熟人,却在北京图书馆的一个角落里,默默地守着一堆泛黄的古线装书。张申府何以如此衰微呢?(未完待续)分享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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