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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遇罗克:怜悯那些出身论信奉者

作者:遇罗文 来源:新华网 发布时间:2011年03月06日 点击数: ( 字体: )

 
  编者按:1970年3月5日,罗克被处决,迄今已是41年,其《出身论》在今日,仍有巨大的现实意义。
 
 
  哥哥的性格
 
  父母都是右派的学生,在学校是要受到另眼看待的。势利眼的班主任开始把罗克的操行评定由往年的“优”改为“中”,像对其他父母遭到厄运的学生一样,见到罗克也总是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的口头禅就是:“你们首先要和家庭划清界限,来一个脱胎换骨的改造。”甚至有一次竟散布什么:“出身不好的学生就像有了裂纹的锣,敲不成音了。”罗克气愤地说:“我就是面破锣,也要敲一敲震震他们。”
 
  哥哥从小爱开玩笑,后来虽然总在逆境中生活,也改不了他幽默的性格。他有时把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找到一起,比赛谁讲的笑话能把大家逗乐了。有一次母亲想念被教养的父亲,心情不大好,哥哥编了一个笑话讲给妈妈听:“我小的时候写大字,家里舍不得买红模字,妈妈给我写字,让我透过薄纸拓。我总是得3分,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天老师翻错了页,给妈妈写的模字判了分,才给4分……”连妈妈也给逗乐了。他善于用幽默的语言讽刺时弊,常把我们逗得捧腹大笑;就是在日常生活中,他也是妙趣横生的。
 
  1959年,哥哥高中毕业。他虽然高考成绩优秀,语文、数学都是最高分,还是因为出身落了榜。就连要求分数不高的地质专业学校,也不允许他进入。他抱着一线希望,在家又复习了一年,还是与上大学无缘。
 
  父亲被教养后,为了节省房租,我家退掉大部分房,只剩下三间北房,两明一暗的格局。哥哥很希望自己有独立的一间,哪怕是东头儿的小煤屋呢。他说,只要安个门就行了。母亲不同意,担心这个狭长的小夹道连个窗户也没有,又潮湿,住在里面会生病。
 
  向来心直口快的姐姐说:“不就是缺个窗户吗!”话音没落,拿把斧子就走了进去,三下五除二,把夹道尽头的北墙刨出一个洞。多年黑糊糊的小煤屋里,头一次透了亮,土鳖和潮虫见了亮光吓得满处乱爬。墙那边是个服装厂,只听见那边有人喊上了:“你们家大人快来看吧,再刨房顶就塌下来啦!”
 
  几天以后,房管所来人安上门和后窗,把墙抹了白。姥姥带我们用纸糊上顶棚,又请了个当木匠的亲戚做了一张简易的桌子和一个书架。从此哥哥有了自己的屋,每天在那里读书到后半夜。
 
  1964年初,哥哥回到城里,又重新收拾、布置自己的小煤屋。哥哥借用鲁迅为其阜成门宫门口旧居寝室命名的“雅号”,称他的小屋为“老虎尾巴”。墙上挂有两幅国画,是徐悲鸿的《骏马》和《逆风》;哥哥又自己写了一条横幅“山雨欲来风满楼”,贴在墙上。直到哥哥牺牲前,他一直在这间屋里生活。
 
  我一想到哥哥,就马上会想到它,因为哥哥的许多惊世之作,都是经过一个个不眠之夜,从这里诞生的。和我们永别的那一天,桌上还放着他刚写完的《工资论》。
 
  “文革”开始一片混乱
 
  1966年初,报刊上对吴晗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展开了空前规模的批判。善于迎合的姚文元,秉承某些人的旨意,在“清官”、“贪官”、“罢官”、“夺权”上作起文章来了。按照他的逻辑,清官缓和了阶级矛盾,等于麻痹人民,维持和延长统治阶级的统治,是反面人物。而贪官激发阶级矛盾,促使人民造反,农民起义又一直公认是社会发展的推动力,所以贪官比清官更具有进步作用。于是,罗克写了《从〈海瑞罢官〉谈历史遗产继承》,给《红旗》杂志和《北京日报》寄去,都被退了回来。他在日记中气愤地写道:“报纸上一些无聊文人大喊:‘吴晗的拥护者们,态度鲜明地站出来吧!’今天有篇态度鲜明的文章,又不敢发表。”
 
  他又给《文汇报》寄去一篇15000字的文章《人民需要不需要海瑞——与姚文元同志商榷》,虽然发表了,但改了标题,删成3000字,并寄来五元稿费。罗克当即把稿费退了回去,给《文汇报》编辑部写了封抗议信。那些天他显得有些兴奋,他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总算替吴晗还击了几下,出了一口闷气。”
 
  哥哥有一篇珍贵的日记留了下来,从这篇日记中可以看出他的精神境界:
 
  “66年2月15日买来《文汇报》(13日)一看,果然有……发表一篇文章真是难得很!不过,这在家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父亲和母亲及和父亲下棋的棋友们都害怕起来。他们一见到那标题《和机械唯物论进行斗争的时候到了》就十分不安。文中的小标题也使他们不知所措。整个版面的安排对我也纯属不利……我的文章俨然是工人和农民的反面教材了。
 
  “平心而论,《文汇报》大部分删的也还不失本来面目,文笔依然犀利,论点也还清楚。敢道他人之不敢道,敢言他人之不敢言。足使朋友们读了振奋,使认识我的人知道生活并没有把我逼垮。难道我还有什么顾忌吗?天下之大,谁敢如我全盘否定姚文元呢?谁敢如我公开责备吴晗不是进一步把海瑞写得更高大呢?
 
  “这时候,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我甚至想:如果《北京日报》发表我那篇《从〈海瑞罢官〉谈历史遗产继承》就更好了……真理是在我这一边的,姚文元诸君只是跳梁小丑。‘尔曹身与名俱裂’,在历史面前,正是他们在发抖。”
 
  这时,报纸和电台广播中,奇谈怪论和颠倒黑白的东西越来越多,思想混乱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美其名为“文化革命”。罗克的日记中,对它是这样评价的:
 
  “5月13日 文化革命,闹得不可开交。都是工农兵发言,发出来的言又都是一个调门。我想这次假使不是反对邓拓,反对的是姚文元,只要报纸上说姚是反革命,那么,这些工农兵的发言用不着修改,就可以用在姚文元的身上了。”
 
  “6月7日 这是给初出茅庐的青年第一次‘革命’的洗礼,‘群众运动’的洗礼!好一个‘群众运动’!不讲官面文章,谁也不会相信修正主义者会怕这样的大会!更可笑的是,口号里有:‘誓死保卫毛主席!’大家都喊,想过没有,是谁要害毛主席?邓拓的舌剑吗?那还远远不够资格哩!到底是谁,报纸上没有公布,谁也不知道,但喊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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