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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救与杀戮: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血色记忆

作者:雪 珥 来源:作者博客 发布时间:2011年03月28日 点击数: ( 字体: )

正在天津的梁启超于9月3日发出通电:“救灾恤邻,责无旁贷,谓宜尽吾力所能逮,迅派军舰商船,募易服食各物,驰往急赈”。
 
上海《晨报》在9月3日发表题为《日本大震灾》的社论:“我国国民宜速组急赈会,募集巨款,特派大规模之救护团,驰往赈济,并切实调查灾况,如有缺乏粮食衣服之事,尽量输赠,万一灾后发生时疫,亦当派遣十字队前往医护。款项愈多,人员愈众,时期愈速,则救之范围愈广,效果亦愈大。”
 
同日,《民国日报》社论标题为《吊日本地震惨灾》,《申报》社论标题为《悲日本地震大火灾》。中国新闻界几乎一致呼吁民众,为日本地震灾区尽己所能献出爱心。
 
9月5日,《民国日报》呼吁《中国人急宜救济日灾》,“此次日本巨灾,固然是日本的大不幸,然能因此恢复日中亲善,保持东亚永久和平,在中国固有益,在日本也不能谓无利。”“好义之声,一呼百应”,希望日本人能“谅解中国人民的好感”。到了9月23日,这家报纸更是“希望日本在这次震灾中,领略人类同情心的福音,上下交勉,和中国做一个道义上的朋友。”
 
上海各界发给日本的慰问信、慰问电,充满了关切之情:
 
上海总商会致信日本驻沪总领事矢田七太郎:“(日本)举国之不幸,亦即世界人类之不幸,敝国人民,谊切同洲,尤为惊悼”;宁波旅沪学会致电日本政府:“贵国巨灾,不胜怆悼,恤邻之责,惟力是视”;华商纱厂联合会致电日本大阪纺织联合会和驻沪总领事馆:“代表全体会员专电慰问,并表悼惜之忱”;中华全国道路建设协会致电日本驻沪总领馆:“中日同文同种,唇齿相依,数千年来,守望相助……彼邻友邦,休戚与共……尚希贵国被灾同人各抑伤感,徐图复业,否极泰来,幸勿悲观,专肃电慰,无任悼惜。”……
 
抵制日货
 
此时令中国人柔肠寸断的日本,不久前还在令中国人咬牙切齿。
 
这一年,日本本应归还租期届满的旅顺、大连。旅大是由俄国在1898年强租的,租借期限为25年,正好在1923年到期。日俄战争后,日本打败了俄国,就继承了这个租约。但是,对于25年的租期,日本人并不满意,他们希望永久持有这两个战略位置极其重要的军港城市。1915年,日本逼迫袁世凯政府签订“二十一条”,遭到袁世凯坚决而巧妙的拒绝和拖延。为争取早日执政的“中华革命党”(国民党前身)却主动表示接受,遭到日本人拒绝。在国际压力下,日本放弃了部分要求,最终以武力为后盾,逼迫袁世凯政府签订了条约,这就是所谓的“民四条约”(民国四年签订),其中规定“将旅大租借期限及南满、安奉两铁路管理期限延长为99年”。
 
对于刺刀威逼下签订的“民四条约”,从袁世凯开始,中国历届政府都坚决不承认其具备法律效力。在引发“五四运动”的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团也对此进行了力争,坚决否定“民四条约”的合法性。1922年年底,在旅大租期即将届满之前,中国众议院、参议院先后通过议案,重申“民四条约”无效,得到无数民间团体支持,要求中央政府尽快对日交涉,收回旅大。
 
3月10日,中国外交部照会日本外务省及驻华公使,声明取消“民四条约”,并接洽收回租期届满之旅大,但遭到日本拒绝。全国一片哗然。3月17日,在国共两党及其他社会知名人士推动下,上海成立了“国民对日外交大会”,宣告“日本犹固执不逊,即实行经济断交。”
 
3月24日,又成立了一家“上海对日外交市民大会”,由各路商界联合会、上海总商会、上海学生联合会、全国学生联合会、上海工会等21个团体组成,通电全国,在未收回旅大前,全国对日经济绝交。“既云经济绝交,则不仅禁止购用日货而已,实含有与日人断绝一切社交之意味。既云断绝一切社交,则凡日人在华所营之事业,吾人皆应与彼脱离关系。如不受日本公司雇聘,不登广告于日本新闻,不载货于日本商船,不向日本公司保险,不向日本银行存款,不收受日本纸币,不往日本医院治病均是也。”(上海《总商会月报》)。
 
对日经济绝交立即席卷全国,上海、北京、济南、合肥、武汉、长沙、厦门等地相继推行,日本对华出口额大幅萎缩,“天津一埠损失约1200万元,上海约4000万元,通计各埠损失,已达1亿元。再就日本本年六月份全国贸易观之,输入计超过输出9600万元”。(中国旅日学生“旅大收回后援会”报告)
 
但是,日本政府并未妥协,他们一面宣称这是“排日仇日”行为,要求中国政府严加取缔,另一方面则以牙还牙,在宜昌和长沙先后开枪射杀中国民众,酿成“宜昌惨案”和“长沙惨案”。其中,6月1日发生的“长沙惨案”引发了全国的普遍愤怒。当时,日本货轮武陵丸抵达长沙大金码头,“中国外交后援会”调查员例行前往检查,遭到日本水兵殴打,激怒了当地民众,千余人会集码头,包围肇事的日本人。停泊在湘江中的一艘日本军舰,立即派出全副武装的水兵上岸,并开枪打死2人、重伤9人。当日下午,长沙2万多人大集会,要求撤换日本驻长沙领事、惩办日本军官、惩办杀人凶手、撤退日本一切驻湖南军队、收回日本在湖南占用的一切码头、日本驻长沙领事公开向人民道歉、抚恤死者、赔偿伤者保险费及医药费等8项条件。会后,集会者们抬尸大游行,向湖南省长赵恒惕请愿。两国外交机构为此开始了频繁的交涉。
 
中国人的强硬态度,激起了日本人更为强硬的反弹。驻华的日侨商会联合会于7月份在上海集会,发表《宣言》,公开指责中国政府和人民“蹂躏通商条约、藐视国际信义,侮辱与迫害在华日本商民,破坏中日国交的根本,扰乱东亚和平”,并警告中国官民“速自觉而图国内之统一安定,以终息排日运动”,希望日本政府“对此排日运动之不法行为,采强硬之处置”。(参阅雪珥作品《抵制日货的近代史》)双方关系日渐紧张。
 
日本大地震的消息传来后,“经济绝交”的组织者们,试图将抵制日货与赈济日灾分别对待。上海总商会表示:“恤邻与自卫,并行不悖。”上海对日外交市民大会提出:“抵货为国民自卫之策,与赈济日人急难,划然两途,盖赈济系暂时,而抵货主张,非达到最初目的,决不能稍有变更”,“救灾系尽人类互助的义务,抵货系尽国民自卫的责任,主张相容而仍不相混……吾人因不愿利用日人不幸之机会,而加以重创,亦不愿日人一时之不幸,而自贻祸患,九仞之功,在此一篑,爱国同胞,其速努力。”上海中华书局进德会提出:“此次日本震灾,为近世大劫,吾人本人类互助及救灾恤邻之谊,理当援助,颇闻同人中有以国耻为恨者,须知不忘国耻,是一事,人道主义又是一事,不妨并行,且此次可为吾人仁义之试验,进德之途径”。
 
这种试图将所谓的日本“人民”与“政客”们分开对待的以德报怨态度,实际上是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日本学者仁木富美子专门研究关东大地震中国人被虐杀事件,她指出:“在我们国土内发生过屠杀中国人的事实,那是不仅军警,就连一般百姓也参与对邻国人进行无故屠杀的残暴行为。”其实,只要中国人不做把脑袋扎在沙堆中的鸵鸟,就会发现,日本反华的民意土壤是极为富饶的,绝非什么“一小撮”。正如日本谍报人员在甲午战争中就透彻指出的,人民乃是国家的分子,有什么样的人民,就会产生什么样的政府、成就什么样的国家。中日双方都存在着对历史的严重误读,日本的误读往往是为了“欺人”,而中国人的误读往往是为了“自欺”。(参阅雪珥著作《绝版甲午:从海外史料揭秘中日战争》)
 
在实际操作中,“恤邻与自卫”不可能“并行不悖”,随着全民动员救援日灾,“经济绝交”实际上无疾而终。
 
爱心荡漾
 
政府号召下,全国人民积极响应。进入民国之后一直分崩离析的中国,出现了罕见的凝聚力,上下一心、南北协力。
 
上海总商会决定,“购办面粉一万包,米三千包”,并垫付611万元,由顾馨一、荣宗敬购置面粉及装船,虞洽卿办理报关。招商局则派出“新铭”号轮船免费运送。他们的效率非常高,在9月3日当天,满载着面粉和大米等第一批救灾物品的“新铭”号,就起锚驶往日本,这成为日本接受到了国际第一笔援助,也成为与美国军舰同时到达的第一批国际船只。
 
中国红十字会总办事处理事长庄得之、医务长牛惠霖,亲自率领“男女医士四人,救护员八人,书记会计各一人,女看护士四人,队役四人,现款二万元,药料等品十余大箱”,于9月8日乘日轮皇后丸启程前往日本东京参与赈灾工作。这是到达日本灾区的第一支国际医疗救援队伍。
 
京剧大师梅兰芳发起成立了“全国艺界国际捐赈大会”,余叔岩、杨小楼等明星都参加了义演,为日本赈灾筹集了5万元大洋。“上海伶界联合会”也在“新舞台”开展两天的义演,由何丰林、盛竹书、汪精卫、史量才、虞洽卿、叶楚伧、张季鸾等人赞助。上海书画保存会通过拍卖,为日本赈灾筹集款项,拍卖的画作包括会员们收藏的唐寅(唐伯虎)、刘墉(刘石庵,即“宰相刘罗锅”)、吴昌硕、李梅庵、钱季寅等名家精品。
 
上海县教育局、教育会发起成立“救济日灾会”,上海县立各小学都成立了“募捐队”,除向学生及家长募捐外,孩子们还“手执‘救命’、‘恤邻’等字样小旗,沿途演说,挨户劝捐,精神充足,言论切当,路人颇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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