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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代社会各阶层民众受难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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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统治下的北京
 
 
1920年代,主要由“北洋军阀时代”与“大革命时代”组成。北洋军阀时代,强人合纵连横,攻伐兔起鹘落,一言难尽,姑不赘述。大革命时代,则通常指1924年至1927年。在此阶段,国民党自南方崛起,联俄联共,率师北伐。直系崩溃,奉系退出关外,其余军阀名义上亦奉南京号令。国民党形式上获得全国统一政权,旋即发生“四一二政变”,大清共产党人,自身也遭遇宁汉分裂危机。
 
此间的政党离合、强人浮沉,已有众多史家浓墨着笔,却非本文旨趣所在。笔者更关心的,乃是在血雨腥风的1920年代中,各阶层民众的受难小史。底层民众,或沦为千里饿殍,或转而为兵,为匪;就连士绅阶层,也常受冲击,乃至殒命;而冲锋在大革命时代尖端的激进者,也不免被清算、驱逐之结局。这一切就如《便西拉智训》中的名句:“有的人湮没无闻,死去无人知晓,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饿殍】
 
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尝言,民国时期每年平均有300万至700万人死于饥饿。据此推算,民国时期累计死于饥荒者逾2亿。这也许并非信口开河。有人计算,1912年中国人口为4.4亿,1949年人口为5.4亿,38年间人口增长了1亿。但在此期间,人口自然增长不低于每年1000万人(参考数据是1950年代中国每年增长人口约1300万),本应增长至少3.8亿。据此,则民国时期非正常死亡人口不低于2.8亿。另有数据统计,民国时期因战争死亡的人口约6千万,据此,则死于灾荒的人口不低于2亿。
 
就1920年代的中国而言,大革命之前最大的天灾是华北四省大饥荒,死亡约1000万人。大革命期间,最大的天灾是川黔湘鄂赣五省大饥荒,仅四川省就有灾民3000万人。大革命之后,1928年至1930年间的北方八省大饥荒,又造成上千万人死亡。以陕西为例,其原有人口1300万,死于大饥荒的占到300多万,此外还有600多万人流离失所,十人中就有七人受灾。
 
对于1920年代末期的中国大饥荒,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有生动到残忍的记述:1929年夏,24岁的埃德加·斯诺来到黄土高原,调查报道大饥荒。他目睹了平民饿死的惨景。久旱无雨的黄土高原一片死寂,没有绿色,树叶被摘光,树皮也被剥净。路边随处可见死尸,曝晒多日,骨头脆如蛋壳,若稍有一点肉剩下,立即被饥民吃掉。
 
民国期间为何大灾荒频仍,且为祸惨烈如斯?有论者认为,首先是民国时期社会承灾力低下。当时科学技术欠发达,财政能力不足,行政效率低下,无力兴建大型江河水利工程,水旱皆不从人。其次是备荒措施不力。当时大量财政资金用于军队和战争开支,仓储建设和救灾物资筹措极为有限,以致天灾之后饥馑与疾疫大行。三是救治机制薄弱乏力。民国期间中央政权始终不够强有力,北洋军阀时代且不说,就是直到国民党政权灭亡,都未能彻底消除地方政府或军事强人各拥一方的政治现实。一旦受灾,常各自为阵,难以形成多方合力的救灾体系。
 
孙中山曾说:“自顷迭经丧乱,兵役频兴;水涝旱蝗,不时告警;死亡枕藉,邑里邱墟;哀此孑遗,其何能淑!言念及此,实所痛伤。”他的痛伤,在其死后多年,仍不绝如缕。
 
【兵】
 
在1920年代,当兵或许是想摆脱饿死命运的底层百姓的最佳职业选择之一。
 
农业中国的贫穷和萧条,使军队比其他职业对农民更有吸引力。贫困使他们参军,又使他们留在那里。美国学者齐锡生在《中国的军阀政治》中不无犀利地指出,1920年代参军的人,绝大多数并非被强迫入伍。事实上,拉壮丁主要出现在抗战时代,在此之前,农民没有理由轻视或敌视军队——参加军队提高了他们的社会地位,或至少提供了一个向上阶层流动的机会。如果能够得到足饷,一个普通士兵一月的收入,常能达到一个5口家庭,在风调雨顺的气候下,耕种100亩地的月收入。而在战争中,士兵也往往能得到相当多的提升机会,譬如在1925年,冯玉祥的25个上层指挥官只有两个毕业于军官学校,其余23人都是从普通士兵提升上来的。
 
有意思的是,北方人当兵的比南方人多。蒋百里曾说,在中国,山东人当兵的最多,其次是直隶和河南。齐锡生以为,这或许是因为在1916-1928年之间,北方几省是国内战争的最主要战场,而自然灾害带来的创伤,也较其他地方更大。
 
在1920年代,当兵的风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以1922年直奉战争为例,双方参战人员有20多万人,总共伤亡不过4、5千人,伤亡危险不超过百分之二点五。战事并不激烈,也许基于军队人员的“经济理性”——当兵既然是为了改善生活,也就没必要在战场上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加拿大学者陈志让在《军绅政权》中说,军阀就像大工厂的厂长,下级军官就像工头。如此看来,军人就像农民工,要他们出汗是可以的,要他们出血,就没那么容易啦。
 
军人自己不出血,但不会放过让百姓出血的机会。军阀时代内战的破坏性,主要不在战争过程中,而在战前战后。其破坏力的表现形式,一是兵变,二是战后劫掠。兵变多源于欠饷,士兵应付的办法是由兵转匪,抢劫百姓的财物。战后劫掠则常由将领纵容,如张敬尧的部队,在打下长沙与退走岳州时,都曾大肆烧杀淫掠。毛泽东草《湘人控张敬尧十大罪》,所述甚详,如举攸县黄土岭一役,“被奸而死者,至于女尸满山;杀人之多,动至数万;而兵所劫掠,地无不遍;人民流离转徙,至今未复,死不能葬,生无可归”。不止如此,岳州、宝庆各处,也“大半烧残,十室九空,不忍目睹”;而在非战之时,“暴兵三五成群,下乡搜索,横行闾里,无日或宁。凡此纵兵殃民之结果,以致农不得耕,商不得市”。可见军队之破坏力,实在战场之外。
 
【匪】
 
如果说在1920年代,当兵是躲避饥荒的最佳职业选择之一,那么当土匪则是躲避饥荒的最大规模职业选择之一。据齐锡生估计,在1928年,中国大约有200万军队。英国学者贝思飞则估计,在1930年代初,中国有2000万土匪。土匪与军队的比例,竟然高达10:1。
 
事实上,兵匪之间的转换,频繁而自然。许多土匪就是溃散的军队,许多军队也招编土匪。譬如四川北部的土匪,在反对袁世凯战争中加入护国军,在张勋复辟时称保皇军,南北之战时又改称靖国军。所以黎元洪在1922年的一份通电中说:“遣之则兵散为匪,招之责匪聚为兵”。为避免裁军增加土匪人数,孙中山曾提过一份工兵计划,将一些现有军队改为工兵,训练其修路或作其他工作。不过未能得到军阀们的合作。
 
当然,由军人转化的土匪之外,更多的还是白手起家的土匪,他们产生自走投无路。贝思飞的出色著作《民国时期的土匪》中就称:“贫穷,总是土匪长期存在的潜在背景,而饥饿又是通向不法之途的强大动力”。四川有个土匪被俘后,被问及其当土匪的动机,他对审讯者说:“剖开我的肚子,我当土匪的原因就在胃里”。好奇的审讯者在处决这个土匪后,真的这么做了,结果发现,后者的胃里除了草,什么也没有。是死亡使他们逼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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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石男 来源:《看历史(原国家历史)》 发布时间:2010年05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