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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就是流寇一个”——易中天交代流窜路线图

作者:朱又可 来源:《南方周末》 发布时间:2011年09月02日 点击数: ( 字体: )

 
 
18岁的易中天唱着红歌进新疆时,还是“很左”的。“文革”时他第一个起来带头造反。
后来“ 文革”轰轰烈烈,却也让他饥肠辘辘,“饥饿是最好的老师”,易中天说自己再也“左”不起来了。
(易中天/供图/图)
 
一个武汉支边青年,反感在毛主席像前“早请示晚汇报”,说就像拜菩萨。结果立即被逮捕,逼他说出是谁指使。这个青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易中天想冲出去救他,但被人按住了。
 
“在那个年代的基层,我阅尽人间美丑善恶。”易中天说。
 
总体上说,兵团人还是纯朴。真要表现好,大家也承认。所以,后来易中天还当过“五好战士”和“宣传队员”。他画毛主席像,抄毛主席语录,学毛主席签名,编写歌颂“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小节目。通读《毛选》四卷,更是不在话下。
 
易中天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底子,也是在这时打下来的。1970年庐山会议后,中央决定批陈整风,要求读六本马列经典著作并写出论文。读书任务被层层分解,易中天所在团场被分配阅读《哥达纲领批判》。这个任务落到“有文化”的易中天身上,他得以到团部脱产读书。他趁机把《共产党宣言》、《法兰西内战》等都读完了。他喜欢“马恩”的文风,很多能背。
 
学完原著写罢论文,还要给农工们讲解经典。这事有点难度。比如《哥达纲领批判》说,到了共产主义,“劳动不再是谋生手段,而是人的第一需要”。农工们怎么能理解?他们只知道干活很苦很累,下雨天收工最高兴。易中天给他们举例:一望无际的条田,四四方方,农活那么忙,庄稼反正长不好的地边,有什么必要整理?班长说,你早上起床叠被子有什么必要,晚上还不是要摊开睡?易中天告诉农工们,这句话启发了他。劳动者对自己的劳动对象,是有感情的。农工们表示听懂了。
 
边学“马恩”,也边反思。《哥达纲领批判》里不是说,共产主义的前提条件之一,是“社会物质财富的源泉充分地涌流”吗?那现在是离共产主义近了,还是远了?刚到兵团时,西瓜两分钱一公斤,肉汤免费喝,白面馒头尽饱里吃。“文革”搞得轰轰烈烈,却突然发现,细粮革没了,油革没了,肉也革没了。只有国庆和春节,才吃一次肉和细粮。“这是革命的目的吗?就凭我们这样,还去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没有解放的人民吗?”
 
“我实在是再也左不起来了。”易中天回忆说,“饥饿是最好的老师。有些人说要回到‘毛时代’,让他们回去,饿他三天,天天开会批判,检讨自己,交代和女朋友亲了几次嘴。”
 
“新疆这段经历让我认识了真实的人生,这是我所有著作的一个底色。”易中天在离开新疆三十多年后说。
 
武大:同学脸都吓白了
 
聊天、听讲座的收获,不亚于上课;学生不是教出来的,是熏出来的。
 
刘道玉受邀出席了《易中天文集》的首发式。刘曾是武汉大学的校长,为易中天毕业留校做过决定性的努力。易中天的许多事,老校长都还记得。
 
易中天是在1978恢复研究生招生考试那年,以同等学力考进武汉大学,读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生的。这是他转型的第二站。他在武大饥不择食,利用研究生享受教师待遇,可以进馆入库借书的特权,拼命读书。甚至把图书馆里马恩全集第42卷《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抄写了一遍。他听讲座,文科的、理科的,统统都听。有次东北师大杨公骥教授来校讲座,说“文革”中的“工农兵推荐上大学”,其实古已有之,就是汉代的察举制度。“文革”不是史无前例,是旧制度的沉渣泛起,让他印象极深。他也和同学们讨论问题。谈得最多的,是后来成为哲学大家的邓晓芒。直到现在,易中天有什么拿不准,还会去请教邓晓芒。
 
后来易中天总结:聊天、听讲座的收获,不亚于上课;学生不是教出来的,是熏出来的。
 
易中天觉得武大那时的学风非常好。毕业论文答辩会时,从哲学系请来的答辩委员刘纲纪,与导师吴林伯的某些观点不同。易中天就跟刘纲纪当面争起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旁边的同学脸都吓白了”。没想到,最后刘纲纪给他的成绩是“优”。
 
毕业时,易中天遇到了麻烦。当时研究生毕业,都由国家统一分配,而且有四个基本原则:边疆、少数民族地区、已婚、带薪的考生,原则上回原单位所在地区。易中天的四个条件都符合,按规定必须回新疆。
 
导师胡国瑞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主张留校。系里同意,但需要找校长。那时,刘道玉是全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他听说胡国瑞想见自己,就说:只有官员拜见学者,哪有学者拜见官员的?于是亲自上门听取胡国瑞的意见,并通过教育部长蒋南翔,找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王恩茂,把易中天留在了武大。1984年,刘道玉又任命留校才两三年的易中天为中文系副主任,易遂成为当时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之一。1988年刘被免去校长职务后,易跟刘走得更近了。他曾经为“刘道玉教育基金”募集捐款。看看钱不够,又干脆自掏腰包,再捐十万。
 
刚刚留校的易中天只是“青年教师”,连助教职称都没有。他的课叫“文艺审美心理学”,也不“循序渐进”,一上来就是弗洛伊德、格式塔,口碑传开,郑州、长沙等高校的教师也赶来听,窗户上、走廊里挤满了人。
 
1980年代在武大读书的同学都记得,那时,易中天上穿浅咖啡色西装,下穿牛仔裤,一个箭步就跨上讲台,比在“百家讲坛”酷得多。坐在前排的,都是女生。
 
师母沈佩珍记得,易中天常常和同学们一起,到他们家聆听先生的教诲。易中天因为年纪偏小,还被师母叫作“乖乖”。而在易中天看来,他从胡国瑞那里得到的最大收获不是学问,而是做人的境界和风度。
 
著有国内第一部断代文学史(《魏晋南北朝文学史》)的胡国瑞,因为在政治上被视为“走白专道路”,一直受排挤和打压。“文革”结束,还是副教授。申请博导,也没批下来。他受到的待遇不公,却非常豁达。对待学生,也公认“比对儿子好”。但对社会不公,胡国瑞却不吝仗义执言。老校长李达在“文革”中遭受迫害,含冤去世。胡国瑞赋诗云:“天意何曾重斯文,万民刍狗总非仁。”这让易中天极为敬佩。
 
胡国瑞诞辰100周年之际,易中天做了两件事。一是请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了线装本的《胡国瑞集》,并题写书名。二是把四套线装本《易中天读史》编号版拍卖所得善款,再加上出版社、拍卖公司、先生家人学生的捐赠,以及自己追加的12万共50万元,在武大文学院设立“胡国瑞奖学金”。
 
“我有新疆的苦难生活做底子,又有胡先生这样的人生境界和人生态度做引导,还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易中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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