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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社会会好吗?

作者:熊培云 来源:凤凰网 发布时间:2011年04月21日 点击数: ( 字体: )

废除死刑是尊重人的本性
 
有的人批评我说,我是不是没有良心,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自己说了我是来自于社会的底层,我知道底层社会所有的艰辛,我的父母是农民。我的祖母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好的医疗条件,因为没有公路,然后就在去医院的半路上就死掉了,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病,现在来说根本不叫什么病,我知道这些不幸的事情,所以对张妙他们家的不幸我非常有感触。而且在若干年以前,大概是在97、98也许是96年,当时中央电视台放了一个关于农民,就是315节目里头讲这个农民,因为别人给他假种子,大概是一个村的农民,有人贩卖假种子给他们,一年下来什么收成也没有,我当时看完了那个新闻就崩溃了。当时是在我的女朋友家里,眼泪夺眶而出,我觉得我要失态了,立刻就夺门而出,我就跑掉了,跑在我女朋友家楼下的自行车棚里,至少哭了二十分钟,很难受。我说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恶毒的人,让人家辛辛苦苦的耕种,满怀希望,最后什么收获也没有,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恶毒的人,我觉得很难受。
 
其实对张妙这个事情也是一样的,在这个声讨的过程中,我说在二十岁的时候,是和这个受害者抱头痛哭一场觉得太不幸了,但是慢慢我自己发现在中国很多事情,不是你流着眼泪,悲愤的说一些话就能解决的,如果眼泪能够解决中国的问题,那么汶川大地震,我们真的应该有很多收获,但是我们有收获吗?我们因为汶川大地震,大家哭了一场以后最后政府出台一个什么政策说我们小学生的教室以后建筑一定要达到某一种标准吗?没有任何的东西,所以一方面是多难兴帮,大家都在说。另一点是哭着救国,这是最廉价的爱心,你哭完了之后,你感动完了自己你最后什么也没有做。后来有朋友看到我的意见之后,有一个是美国的朋友他就说,实际上在我的内心里头有一个比较理性的东西,从这种事件的纠缠,这种单方面的反对里头还看到其他的东西。我觉得这是我们非常需要的。
 
当然我在那里头也谈到废除死刑的问题,但是我当时是列条谈的,只是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并不是说我在具体的讨论里头,我认为我们要废除死刑,所以把药家鑫案子这个死刑判处也废除。如果他是判了死刑的话,我觉得我当时讨论的是两件事情。我讨论的是废除死刑的问题,而不是说废除药家鑫的死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构成了对法庭审判的干预。我是希望这个社会理性的看待一些事情,而不是说现在官民对立非常严重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贴标签,官二代、军二代这样来看待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要回到具体的个人来就事论事,而不是贴标签,这是我要表达的,而且有的人对他的父亲,我自己有一种感觉,如果药家鑫最后被判死刑的话,最后可能会死在他们家长手里,如果是有对法庭的操弄或者是媒体的介入的话,因为这个原因激起公愤。这是两回事,应该就事论事,我不是在为他做辩护,以后这个社会需要一个公正的态度,我们大家应该对事情保持一个理性、公正、客观的态度。
 
我也说一下我对死刑本身的看法,经过这次讨论,大家对我的批判,包括对我们很多坚持废除死刑的人的批判。我也注意到在短期内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决定于两方面,一方面是法制,因为的确中国的法制非常非常不健全,不公正。我记得前几年我跟秦晖先生讨论废除死刑问题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非常到位的话,他说你可以废除死刑,但是你废除死刑不能保证一个没有被判死刑的人莫名其妙的死在监狱里,如果法律不公正的话。还有就是民情,我们现在社会那种杀人偿命,那种报复的观念,那种仇恨非常非常多,也是这些年教育的结果,也是革命的结果。大家打开电视,不过五分钟,电视剧里面一定会出现我一定要报仇,而没有说我要宽恕谁。我们讨论药家鑫的确是有一种脱离实际的东西,我觉得我们坐下来讨论反而是有意义的,很多人不接受这样一个观念,他不知道世界上很多国家已经废除了死刑。
 
除了没有这个宽容,另一方面我觉得也少了一种悲悯,我看过一个电影,叫《最后的绞刑师》,这个片子实际上就是谈一个人的共情。我讲我们所有的人,绝大多数人说一个人该死的时候,把他当作一个非正义的符号要把他消灭,在这个过程当中实际上他也是一个生命。所有人在说的时候,没有把他当作一个生命来看待,尽管他是要死,但是我觉得他也是一个生命,而不是作为一个罪恶的符号消灭。《最后的绞刑师》说的是什么?就是一个英国的绞刑师,他非常有名,当时在纳粹被审判的时候有人被绞死就是他来执行的,当然有一些日常生活里头的死刑犯被他绞死,别人问他当你绞死人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他说我绞死人没有什么感觉,没有什么关系。当我进执行室的时候,生活中的我就在门外,他没有进这个房间,所以我很简单的把这个做完了,几秒钟杀一个人,完了就走,所有被他执行死刑的人他都不认识。但是这个影片到最后,他的一个朋友因为恋爱的原因最后杀人了,他就发现自己在给这个朋友执行死刑的时候都几乎崩溃,为什么?他觉得原来开始那个挡在门外的,在门外没有进来的生活中的他到这个房间里来,他的那种人的感情回来了,而且不光是那个人进到这个执行室里头来,这个执行室里的他也开始走到生活中的他去,他突然回到一个正常人的状态,而不只是一个职业。我在说这个过程当中,不是说有很多人包括执行的人,这个刽子手就是一个单纯杀人的人,我只是说人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
 
当我们拼命的在说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为了让你慢慢回到一个公正的态度上来,你也不妨想想那个人假如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会怎么想。所以这就回到另外一个事情上来,西安音乐学院的学生为药家鑫请愿的时候,很多社会上的人开始抵制,你们为他请愿,我以后都不招你们学生,我觉得这种态度对待他们太不公平了,他也有他的感情,他是在表达他的感情,我觉得这个时候人应该共情,应该去了解他们有什么样的想法,而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而不是单一的,只是爱恨,我觉得这是有问题的。另一方面每个人的审美也不一样,每一个人的情感也不一样。尽管我小时候虐待过动物,狗在恋爱的时候我们去打过,另外也撕过青蛙,很残忍,小时候是这么做过,但是我觉得人身上有一些人性的东西是可以慢慢唤醒的,我家里现在厨房里如果有一只蚂蚁,我不忍心把它踩死,我觉得非常不安。有的人不一样,前一阵我中学的老师和另外一个朋友一起请我吃饭,吃的时候端上了一杯蚂蚁,我说一只蚂蚁我都不愿意踩死,端上来了一杯蚂蚁让我吃,我觉得是罪恶,我没有吃。有的人说你对它有同情完全是一种伪善,我觉得除了我理性方面希望这个社会多一些理解,对人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以外。另一方面我自己每个人个性也许有差异,如果有差异在表达的过程中,说一些悲悯的话,也不能说你就是伪善,你就是在装。汉语已经被败坏得很厉害了,装这个词,我是不愿意说那些词,我上网十几年基本上没有说过那些脏话,但是我们的汉语真的被糟蹋的一败涂地。
 
说到这个宽恕我举一个例子是德国母亲的例子,当时德国普方的一家在南京,被来自苏北的无业青年给杀了,德国的母亲知道了之后专门到这个南京来,了解到这个人是一个失业青年后来就做了一个决定,向法官求情说不要把这个人杀死。这是有两方面问题,的确德国是废除了死刑,很多西欧国家都废除了死刑,另一方面还有一个就是刑事和解。在中国最开始有刑事和解,但是那个刑事和解很简单只是那种自述案件,比如说谁诽谤了谁,要负刑事责任,后来说我们私下和解吧,后来德国也试着像法国和德国那样搞一些刑事和解。当然有一个原因,就是以受害人的意愿为中心,如果受害人一方不愿意和解你再愿意和解也不行,而不是法官说你们应该和解。从这个刑事和解上来说,从废除死刑方面来说,当时德国母亲她做出这个决定,的确对中国人来说他觉得很陌生,但实际上在德国,这不是一个非常新奇的事情,因为废除了死刑又有刑事和解制度,有两方面,本来这个老太太她就有悲悯的胸怀促成这种和解是有可能的。这种事情我们举例举了很多,是不是只有德国的老太太这样?也不是,我在凤凰卫视做节目的时候,他们播了一个中国的母亲梁建红她,是河北邯郸的母亲。几年前,他儿子被工友因为几百块钱的工资就杀掉了,她儿子在十几天之后就要结婚了,而且她未过门的儿媳妇还怀了身孕。她儿子死了之后,这个准新娘觉得孩子也没有必要留了就把孩子打掉了。这个母亲她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实际上是少了几条命,家也没有了。但是她了解到几个细节,那个工友杀了他儿子捅了十几刀,杀的过程当中后来后悔了,打120来救他的儿子,这个老太说我的儿子已经死掉了,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救活我的儿子。后来她就跑到北京去求情,不要判这个杀人犯死刑,当场这个杀人犯就跪在这个老太太面前喊这个老太太妈妈,但是这个老太太很难接受他喊她妈妈,这个事件本身在法庭影响是非常大的。这是中国也许是最早一例对重型犯和死刑犯进行刑事和解最早的一例。在这个案子里头,其实最关键的也是这个老人她的态度,如果她不和解的话,那个人是要被判死刑的,这个过程实际上我们也可以注意到。回到前面药家鑫案子被符号化的问题,当所有的人认为药家鑫必须死掉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因为杀了张妙死掉吗?不是那么简单,它已经上升了,它变成了一个符号。在这个时候有的人说要么法律死,要么药家鑫死,在这个时候实际上这有一个变化,他可能是为大家的正义而死的。而这个时候假如张妙他们家人说我们愿意和解,这个时候一定有很多人会来骂张妙他们家人,认为他背叛了大家的正义。我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判断呢?这和前面那个李刚那个案子也是一样的,那个孩子的父亲最后接受了一些赔付,你可以说有很多不公正的事情,你可以说很无奈,但是他接受了你不能简单的说他背叛了大家,但是当时的确有一股民意,那个孩子的父亲背叛了大家,就再也不想帮他了,实际上这个判断我觉得也是有问题的。
 
刚才我前面说的梁建红那个案子,我当时在网上发微博的时候讲了五条意见,如果我被杀了,我希望那个杀我的人能够活下来。我当时好像说了一句很抒情的话,我说在她的生命里有我余生,有的人说你又在装,实际上你看那个梁建红她们家的命运就可以知道,包括德国的那个就可以知道,他活下来也在做另外一些东西。如果他体会你内心的一种宽恕和宽容,也许他会宽恕别人,他会把这种精神传下去。实际上在德国的那个案子里头,那些外国人在南京建立了一个专门就学的慈善项目,来帮助很多人,其实那一家人很惨四口全被杀了,他们没有简单的活在仇恨里,而是说我们是不是可以避免类似的悲剧再发生。我觉得我们可以期待有一些好的救济途径,我们不只是杀来杀去,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途径,我当时表达的是这样一些观点。
 
后来我看到有一些批评我的人里头说,仇恨是我们仅有的权利,我觉得这个完全是一种贫困,我们不能穷得最后只剩下仇恨了。因为时间的关系,我说说我为什么有那么多焦虑,我说现在中国有太多的杀戮,太多的不宽容,太多的愤恨,太多的怨气,我承认在这个转型的过程中,在政府不断和社会有冲突的过程中的确积累了很多民怨,但是我总是有信心,中国这页迟早会翻过去,转型期政府都承认会翻过去。你看新浪的微博都是测试,所有的微博都是测试,他也承认我们是转型期都在测试。我认为现在这种不好的状况会翻过去,而且我们看世界各国的历史,也是在不断地翻,我们假想中国翻过去那一页,就像南非翻过去那一页我们会怎么办,对那些在我们生活中曾经做过恶的人我们到底抱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是对他们彻底清算吗?是不断地把这个仇恨加大,让这个社会再崩溃吗,族群冲突,让这个社会崩溃吗?如果不是这样,像那个曼德拉说,我们不希望刚刚转型的南非又倒在一片废墟里头。如果我们不希望那样,不想看到那样,我们现在要做什么,我还是想强调这一点,我确认我们一定会翻过那个不好的一页,到达我们想要的彼岸,我们对未来做一些打算和准备的时候,我们要做一个什么样的准备,其实我觉得关于宽恕和宽容的培养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而不是简单的为了一个正义我们杀杀杀,最后那个结果是什么?只要你有情绪的人,只要你有力量的人,你都可以来定义你的正义,但是这个事并没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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