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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后看东欧转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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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冷漠化与传统政党危机
 
我现在谈谈他们面临着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参选率很低。比如说保加利亚,投票率从90%到1994年减少到74%,1997年减少到62%,2009年是60%,60%已经是最高了。波兰2005年投票率只有40%,但是这一次新总统选举,投票率会有新高,这跟波兰民族特性有关,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波兰民族越坚韧。所以我估计投票率会提高。
 
人们已经无所谓谁在台上,左右轮流坐庄已经各自有了这么多回。大家都不看喊什么口号,主要是看怎么去做。在老百姓看来,政党交替这么频繁,人员轮换像走马灯一样,党派的内讧和政治人物的摩擦不断令人生厌,反正又不是社会制度变更,只不过是一些政客之间的“游戏”,不值得去捧场。
 
另外,有人认为,宪政民主已经导致平庸化,东欧在剧变之前,是整个民族的泛政治化,现在是政治冷漠化,剧变前后正好相反,尤其是已经融入欧洲价值,在人权、民主、宪政这些平台搭建以后,政治冷漠化是一个普遍的趋势。
 
国家权力的传统治理模式,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现在是媒体社会、公民社会,强政府时代结束了,国家已经不是无所不能了,从原来政府和国家重合的部分已经剥离出来,政党早就剥离了。所以他们开玩笑说,你们动不动就是热爱党热爱国家,重叠起来。祖国是要热爱的,政党凭什么要热爱。每个人的信仰都不同。入盟以后更带来一个趋势:国家虚拟化、国家弱化、去权威化,国家的控制能力和社会动员能力都大大地减弱。
 
“公民社会”逐渐形成
 
另外,东欧国家的公民社会已经逐渐形成,社会上自治类型组织在逐渐填补以前政府所承担的某些功能。公民团体人数增加,比如波、捷、匈转轨国家的NGO都在呈几何数般地增长,且资金来源复杂化和价值取向个性化。主流政党受到不小的冲击,甚至对政党实践的评判标准都发生了改变,人们不再像过去一样靠参加某一个政党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在多元文化下单一的核心价值已丧失魅力。
 
人们对政治实践的评判标准也不一样,过去都是参加一个政党,现在的80后、90后,你问他们是哪个政党的,他们耸耸肩膀,无所谓,为什么一定要参加一个政党呢?
 
以第三部门力量为主的“新社会运动”成为一个潮流,它的特点是数量剧增、短命、多元、转换快、混杂世界观的政治行为成为时尚,以前政治精英一直处于远离民众生活的地方,而现在的快餐文化、网络文化、嬉皮文化、摇滚乐文化、俱乐部文化、广场狂欢文化都在把政治诉求和娱乐文化融为一体,解构了原来政治的严肃性和传统政党的凝聚力,不但使其成为一种青年人追逐的时尚,而且也逐渐被整个民众接受。政治已经不再是一个严肃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凝聚力的事情。
 
“网络时代”的强势劲头
 
网络政治大行其道,网络的快捷、立体、高效、强度大、频率高、传播广、成本低都显示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威力,很快成为年轻网民参政、议政、问政的一个重要场所,每个人既是意见表达的主题也是信息渠道的传播者,它已成为“信息集散地和社会舆论的放大器”,目前任何党派都无法忽略网民的话语,网络舆情成为一个把握社会脉搏了解民情、民意动向的重要风向标,同时也获得了更宽阔的国际舆论空间。
 
现在很多政党选举都是在网络上宣传,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对左派的打击比较大,左派年龄都比较大,比较传统。他们发布广告、消息、视频、议论都是在网络进行,传统的街头宣传的手段虽然也在用,但已经大大减弱了,因为很慢,年龄大的人如果不上网,而是到街上去贴宣传,跟网络是没有办法比的。所以政府媒体被边缘化的趋势已经可以看出来,网络文化在中右翼的政党中还有基础,所以形成现在一个“右强左弱”的趋势。比如捷克的公民民主党、波兰的公民纲领党,俄罗斯的右翼事业党,都是靠网络来调动。左派政党比较封闭一些,年龄又偏大,像俄共,我们说两个60%,60岁以上的占60%,原来有50万人,后来18万人,到现在就成12万人,因为自然淘汰。这种传统的因循手段的接头方式,对年轻人没有吸引力,网络程度高低与政党活力、年轻化呈正比,这是今后东欧政党发展必不可少的手段。当然,网络有负面的东西,比如非理性宣泄。我在那里看到过一次法西斯光头党的集会,也是靠网络和德国的新法西斯组织遥相呼应,很快。现在很多人都是以一件事来集会,在乎什么职业、什么阶层,完全是因事而起。
 
从管理来说政府很难管理,尤其80后、90后,他们现在外语都好,接受高等教育,第一对传统政治不感兴趣,第二,谁强制就敌视谁,对任何强制都是一种敌视的态度,新型公民社会的发展,已经把过去那种封闭的意识形态给打破了。去年有一个红色经典,意识形态的重塑,他们那里不可能重塑。现在崇高超越的光环,一般都在教会的手里。所以他们说前共产党人已经没有这种优势,也没有这个资本,这类组织基本上都不是以主义、也不是以谋取利润最大化为目的,都是以同样的兴趣来结合。比如说今天来的很多网友,大家可能是对东欧感兴趣,它的特点是“快起快落”、“易聚易散”,有极大的随意性,常常既没有纲领也缺乏常规的政党组织形式,像过去的运动、政党这几个阶段,全都没有了,而且渗透力很强,如果良性发展,会起到社会和政府之间的中间人作用,但也会有一些负面效应。
 
包括青年法西斯、民粹主义组织,都以这种方式出现。捷克就是这样,捷克2004年有一个“布拉格之秋”,反对世界经济论坛。所有在“布拉格之秋”的组织,政治谱系从左到右,五光十色,任何都有,没有办法从价值观上去衡量它到底主张的是什么问题,只要是反对经济全球化的,全部聚集在那个大旗之下。政府认为这个很难管理,政府说我们在明处,公众在暗处,网民多,是一种碎片化、无政治组织化,但是从网民们来说,网民都觉得要比以前好得多,我认为这些问题将来也会成为中国的问题,如何管理也是中国将要面临的问题。
 
福利政策。在国内就听他们东欧说,现在的街头抗议又回来了,90年代我在那里时,街头抗议很多,然后就没有了,现在为什么街头抗议又回来了。这次去波兰也解惑了,现在选举都打社会福利牌,农业补贴、地区民众补贴,大量从欧盟拿钱,左中右在经竞选中,都是打福利牌,基本上形成的状态,投资来自于欧盟,出口也是面向欧盟,预算立法方面都达到欧盟的标准,基本上形成了政治靠美国、经济学欧洲,安全依赖北约。
 
他们目前生活水平比1990年提高了50%—70%,已经达到老欧洲平均水平的60%,过去是无自由而有保障的计划形势下的福利,比中国的福利意志要高。比如波兰,波兰没有搞集体化,但因为农业人口比重不是很大,农民本来就有独立农场,作为执政的统一工人党和教会都相尽职能,大家都在讨好农民。70年代初,农民就拿退休保险、医疗保险,但是这是国家能给你就给你,所以叫无自由有保障;现在不一样,现在是选举上来,老百姓要的,现在是自由也要,保障也要。社会主义状态下的福利,是以自由交换安全的“被动福利”,什么叫“被动福利”,人与生俱来有三种要求,一是自由、一是福利、一是安全,有些人愿意拿自己的自由来换安全,所以我把我的自由交给你,但你也要保护我。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追求福利最大化,他们要求跟老欧洲的标准一样,在老百姓看来医疗、免费教育、养老这是政府应尽的职责,公共服务必须经过老百姓同意。因为我们交了税,就应该给我们提供,所以哪个政策福利搞得好,支持率就高,但是有一个问题,这些国家财政都比较困难,波兰总统的座机,为什么1974年服役的,26年以后还在用?一个就是他们的财政主要用于公共事业,另一个是受到监督,不能随便用纳税人的钱,还有一点,这些国家普遍民富国穷,想纳更多的税,老百姓不同意,税收不能过高。波兰和中国不一样,我们现在几桩大事情,国家花钱像流水一样,但是这些国家,真的是拿不出很多钱,很多人到我们这里,就说“哎呀,中国真有钱”。各个政府都感到力不从心,因为在竞选条件下需要讨好民众,许诺加大福利补贴,这是竞选的一个法宝,所以在竞选前必定有游行示威。所以现在有人说,游行示威又回来了,但是和过去不同,现在的游行示威都是在竞选前,而且主要是福利诉求,不是政治诉求,因为政治上的平台已经建立,这种福利诉求给到手的东西是不能再吐出去的。比如匈牙利曾经取消了给出的福利,那么社民党的威望立刻就降低了。现在基民盟要选举,答应加大福利,因为减少福利是要得罪人的。这就是现在有很多街头运动,他们认为拿准了政府和政党,这个时候,游行提出来的要求是最容易得到满足的。
 
新欧洲国家的“民粹主义”
 
民粹主义是从旧体制向市场经济转轨中,从“强人政治”向“常人政治”转轨中出现的,尤其是在过程当中,国家的控制能力减弱,转轨的方式不公正,是自上而下的,一部分人承担代价,一部分享受成果,从而导致贫富分化、腐败盛行、失业率上升、痛苦期延长,人们就会觉得不安全,精英主义出了问题,于是向后看,把外部世界妖魔化,逃避自由,呼唤铁腕,这个时候民粹主义就会出现。东欧国家根据转轨的好坏,可以看出民粹主义情绪的强弱,一般来说,民粹主义崛起会打乱左右翼的分野,排外,没有保守,也没有激进,推崇整体主义,导致年轻人尚武,反对普世价值。俄罗斯民粹主义比东欧国家强,一个典型的表现,普京动不动秀肌肉,开开飞机、骑骑马,俄语当中有新的词汇经常都是黑话,我们原来老认为黑话一般是上不了台面的,但是普京为了讨好一些年轻的选民,他老用,现在反而成了高雅的词汇,正式场合当中,经常会有人用,这是民粹主义在语言上的一种反映。民粹主义基本上是对现实不满,又苦于传统理想破灭后一种浮躁、盲目情绪的宣泄,一般有一些特征,对危机的强烈反应,倾向于向后看,敌视代议制民主;把他们所偏爱的群体理想化并以此作为辨识自身的依据;作为一种思想意识缺乏核心价值,又可称之为“空心化”;伊塞亚•伯林所说,民粹主义具有“灰姑娘”情结,它要在“众多的脚中寻找水晶鞋的真正主人——灰姑娘”,“易变性”是它的代名词。
 
总体来说,这些国家的民粹主义思潮比俄罗斯和巴尔干国家要弱得多,但是仍然有,尤其我们去的时候,入盟以后,社会共识降低,民粹主义出现,甚至出现扩大的趋势。他们基本上都是以弱势群体代言人的面目出现,反对权贵,反对经营,就像保罗塔格特所说:“民粹主义是一张晴雨表,透过它,我们可以诊断代议制实行的好坏”,从这些国家民粹主义情绪中,我们就可以判断经济转轨的结果。
 
这些国家因为比较规范一些,所以没有出现倒算的情绪,也少有“仇富仇官”排外向后看的社会浪潮,不满情绪通过公民社会,通过政党的选举法律程序释放,所以并不太明显,老人当中有怀念过去,主要是怀念自己的青春理想和社会福利,并不是对体制的怀念,但你并不能说民粹主义滋生的土壤就不存在。
 
至于俄罗斯,俄罗斯现在有“斯大林热”,现在普京政府也有意识地把斯大林的东西取其精华,使人们觉得那个时候其实也蛮好的,而且那是一个强大的俄罗斯,莫斯科司机开车跟我们说,现在美国动不动就对我们指手划脚,如果是在苏联时期美国人敢吗?我就说,中国写了一本《中国不高兴》。他说,俄罗斯满大街都是不高兴(现场笑),本来是两个超级大国,现在落为二等国,动不动伸出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说我们能高兴吗?没有同样名字的书,但是我们满大街不高兴。
 
由于东欧国家的政治稳定是入盟的首要条件,完成入盟夙愿以后,这个压力就消失了,横向的比较尺度发生变化,而且和老欧洲比较心里有一个落差,还受到德国纳粹的比较,所以也有民粹主义的出现。
 
2009年匈牙利就有2500名光头党上街,保加利亚“争取欧洲发展公民党”异军突起,在2009年7月大选中获得39.7%的选票和116个席位,成为第一大党,这个政党就带有明显的民粹主义色彩。其“公民党”象征性的人物、现任总理的是被称为“保加利亚的普京”的鲍里索夫,他曾是保共领导人日夫科夫的贴身警卫,后来给国王西内昂二世当过保镖,又是强力部门内务部的秘书长,而且也像普京一样是一个喜欢“秀”肌肉和摆弄武器的猛男,年轻人非常追捧他,要强化权威掌控、建立钢性政府、惩治腐败。巴尔干地区转轨跟东欧不太一样。
 
我的时间已经到了,内容很多,我就不讲了,现在留给大家互动。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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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 雁 来源:腾讯评论—燕山大讲堂 发布时间:2010年04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