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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政治体制改革的回顾与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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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1:你刚才讲的民主和集中是我们现在实行的,并非真正的民主集中制,什么才是真正的民主集中制?
 
王贵秀:要解决应该是不难,但是根深蒂固形成的惯性要改变很困难,关键还是政治体制改革要全力的充分的调整权力机构。现在孤立的是很难进行,民主的集中制本意是讨论时人和人的比例,发表谈论就是表决,表决时书记的意见通过是少数,书记意见被否决是很正常的。当时列宁在中央讨论问题也几次被否决没通过,列宁时期开代表大会有正报告和副报告,正报告就是上届中央委员会的主报告,有不同意主报告的可以联合联名发表副报告,主报告和副报告一起在代表大会发表,要讨论,我们现在的代表大会没讨论而且时间短,要真正展开讨论、经过不同的意见辩论才能表决,有个前提,参加的委员本身的民主权利没有用到,我们现在整个的体制没有变化。我们现在的汉语太丰富了,发明了“违心的”,从个人来说,怕自己受到损害有个人的打算,从制度环境来说,就是权力没有保障,就产生了违心的表态。我们现在“不说假话不能生存”。林彪有一句“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我认为他还没有全说完,现在有的办一点小事,也要讲假话才能办成。比如现在小孩上幼儿园或者是上小学,原本是很正常普通的事,但是不找关系、不找门路、不送礼就上不了,这就是当今民主体制大环境。具体来说,书记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权力?常委监督不了书记,书记、副书记和常委是全委会一起选举,都是全委会授权,书记只有全委会才能管,常委不能罢免。现在相比国民党是全党选举,我们实行不了。书记能不能由常委会选举产生,全委会选常委会、常委会再选书记?而且选举制度必须与弹劾罢免制相配套,有权选举就有权罢免,按照占多少比例的差额,就启动弹劾罢免程序,但是建立弹劾罢免制度是有危险性的,本身实现的具体个案不是很多,这样的书记不能随便选,常委可以左右,书记的权力是常委赋予的,说穿了权力来自哪里是很复杂的,也是必然的。这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们老是说对上负责、对下负责、一致执行,一致不了,上面领导赋予权力,你还得向下面负责,不存在的问题,只是说说而已,做不到。刚才讲的书记办公会都是必须取缔,比如说常委会讨论,议题也不能全盘由书记定,我们现在就是书记决定议题,议题是非常重要的。简单说观念上的改变,我们现在很多的党委会是不是民主决策,是不是集体讨论决定,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书记的做法。
    
提问2:现在政治体制改革面临的主要难题是什么?
 
王贵秀:现在政治体制改革面临的问题,说穿了就是决策者本身为了自己的权力利益没有勇气调整,这是最大的难题,而且政治体制改革和经济体制改革是不同的,经济体制改革最初是自发的,不涉及权力系统,没有相对性,最后要能成气候必须得到上面的政策支持,最后形成上下互动。政治体制改革自下而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要直接触动权力利益,现在有的学者就是把政治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躲开,而把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企业管理体制改革这些叫做政治体制改革。一本《中国政治体制改革》里讲的全是“财政体制、土地制度、税收制度”,我所讲的党政制度、书记决策一个字都没有。现在政治体制改革的动力在哪儿?民间的动力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民主意识、主体意识的发展,而要形成气候不是短时期所能形成的,不能短时期形成气候,上面又没有推动力量,到时候恐怕身不由己要出大问题,我说这是我的担忧,也是非常大的矛盾,有很多国外回来的留学生也对基层民主的往上延伸寄予很大希望,我是不寄予很大希望,本身要搞好是很困难,现在出现很多问题,搞不下去了,有的基层做的较好,是靠上级领导开明允许,要是发现变了也就不行了。本身就很难进展,要是长时间积累慢慢进展,真正依靠民间发动力量成气候,那问题就危险了,所以必须要自上而下,它是一个上下左右、纵横纠错的党政权力体系,就是从工业到乡镇、基层,我们所谓的基层往往是村庄,村庄是社会自治组织,根本不是政权,靠他们推动政权改革是不能的,没有力量推动。有机的联系比如说前些年的机构改革,十三大以后,开始是16个中等城市试点再扩大,试到最后的结论是“下动上不动,越动越被动”,机构改革就是合并减少,上面不对口,要编制要人员要钱都没人批,这就是局部推动,从哪儿入手?十三大的思路基本上是从中央开始,乡镇一级先放一放。1956年,八大实行党代表大会常任制改革也是从中央开始,首先是中央,八大就开始,实行党代表常任制,从八大就开始实行不是简单提出的,八大开了八大二次会议,筹备常任制的二次会议,八大第三次会议基本上已经筹备的差不多,筹备到现在还是在部分的县市试点,太慢了。1956年就从中央下令到地方,到今天改革开放十几年试点还在试,所以,我提出了常任制改革问题四句话原则:“加快进度,提高层次,扩大范围,加深内涵”,加快进度就是太慢了;提高层次就是县级,市也是县级市;扩大范围;加深内涵就是一定要有常设机构选举产生代表大会。我个人认为政治体制改革,对要害的实质性问题解决拖的时间越长,越晚难度越大,本身老问题解决不了,新问题越积累,阻力越来越大,就是权贵集团、权贵阶层逐渐形成,形成后会强化、巩固,开始阶段权贵成员对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利益并不是很自觉,拖得越长越来越自觉,抵制改革的意识越来越强,这是谁也抗衡不了。所以政治体制改革还有时机问题,错过了时机,越往后难度越大,1982年是一个好的时机,“六四”风波以后我认为是最佳时机,邓小平也讲了:整个学生群众提出的口号是反复强调促进政治体制改革,但在那个形势和气氛下很多官员抵制,有很多还要顺应那个潮流,现在的性质已经变了若干,我们现在要谈明白,政治体制不改革不行。有的人总是寄希望政治强人出来推动,我个人看法是,第一只要有政治强人推动,我们就老在旧套路出不来;第二我想中国出不了政治强人,时代过去了,客观环境和主观因素也不具备,在我们现在的体制之下,对优秀人才特别是政治家是不可能、也不予许你出现,就像掐尖一样到最高层都掐光了,这是我们的体制问题,不像过去打仗一样是要英雄。从理论上说对民主有异议的人还是主张“新威权主义”,就是经济上自由化、政治上集权化,通过政治上的高度集权的权力来推进经济制度化、推进市场经济,在一定阶段、一定程度上也可能是需要或者说不可避免。但是我想现在我们的市场经济尽管是很不完善,但是基本路子已经上了轨道,在这个条件下,中国的新威权主义历史阶段已经过去了,没有新威权主义,个人政治强人是不是就没有权威?当然有权威,民主权威,过去是个人权威,现在要树立民主是最大权威,因为民主是多数人的意志,就像新加坡。我认为新加坡是西式为体,中式为用,内涵是西方的民主主义,运用是东方传统文化的说辞,李光耀就是典型的英国绅士,送到英文小学,留学英国有经济学、法学博士,回到新加坡是靠工人运动起来,开始是人民行动党,是搞多党制,共产党还不可以安排内阁成员,后来的关键是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的关系,共产党被完全撵走,实际上是经过全民公决,绝大多数支持政府,共产党是少数人违背多数人的意志,我们用左的一套影响他们。而且有人说他独裁专制,主要是执行法律比较严格,惩罚手段一般的西方人都接受不了,我从其他方面了解到新加坡决策还是很民主,议会多数决定以后,执行非常果断,不执行就重议,我认为这是民主的原有之意,多数人的意志已经定了不执行不应该受到惩罚吗?行政执行果断,决策也很重要。后来因为决策时符合多数民意,所以议会讨论时就很少反对意见,绝大多数就通过。这样他们自己感觉到不好,就专门安排了反对议员,最后讨论结果还是多数人。他们的法制观念特别强,普遍的法制主要是靠教育还是靠执法?我认为在近期能起到比较好的效果还是靠执法,光靠法制教育是非常难。
    
提问3:不论是中国还是朝鲜、越南,所有的共产党政权都一个特征:最后都走向了集权。是不是这种政权带有深切性的集中权力的经过?我们非常痛心的看到国家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了政治改革的良机,到了今天民间这么多人在改革孤僻的情况下,请综合各方面的力量谈一谈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曙光,也就是我们的国家能走到哪一步?
 
王贵秀:我是比较倾向于从发展党内民主着手,我们统计有七千三百万党员,尽管我不认为都是合格的,而且我也认为太多,列宁说过:“党员宁可少些但要好”。现在的时代和革命时期是不一样的,那时是为了信仰,不顾牺牲,不顾个人利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执政以后,有一个致命问题,有很多就是为了谋生方便,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党员领导干部腐败分子也不少,尽管有这样的问题,我还是认为七千多万党员应该说是中华民族的精英。改革是对共产党的形象考验,我认为扩大群众基础不是主要,关键是对共产党有意见是党员表现比较多,苏共垮台时宣布一律全部解散,一千八百多万党员没有人出来抗争,要是有八百万出来抗争会是另外一个局面,苏联如果戈尔巴乔夫宣布解散要是有人出来抗争,我想就会发生流血事件,我个人看法苏联的垮台是必然,有人说戈尔巴乔夫是修正主义等等,离马克思主义太远,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这样的一个大党、大国反过来宣布解散没有人反抗,就证明了没有军队基础,没有党内基础,就没有存在的条件,我想戈尔巴乔夫充当了最后的一根稻草,省了抗争,减少损失,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我们有七千万党员,我认为我接触的很多党员还是有积极性的,就是因为保障不了言论自由,所以我研究党章,贯穿党的灵魂的就是思想言论自由。
 
 现在是党内民主滞后、国家民主滞后的社会主义,以人民代表为主体的民主法制建设都是表层的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在党内多数人的权力没有能够发挥,党内决定问题就是说书记不能一人说了算,书记牵制,不搞政治体制改革,党员起来多数人表达他的意志没形成力量,我曾在研讨会提出要让党内的不同思想派别公开化合法化,思想派别有制度保障,实际上是各种形态非常复杂的,改革开放建立不同思想,不同思想都不一样,贯穿不同倾向,形成不同思想派别,派别是没有组织或者说是不稳定的,比如今天在政治体制改革问题上我们相同,在讨论另外的问题时,意见不同又分成不同的集团,所以不是稳定,而且合法的、公开的渠道、下面决策机构形成的派别意见都能反映到决策层面,在决策层把党内意见整合起来,如果多数人非要改革不行,也可以上面先不采纳,我相信下面反映的意见比较占主流的、多数的,上面不会不考虑,而且还会出现分歧,有的反对、有的认为可以考虑,按照预定规则最后议论变成多数就形成了。实际是博弈,比如现在的人事安排、决策都是在平衡讨论。我有一次和日本人谈,他老向我提“中国的一党制能不能实现民主法治?”,我认为多党制就是以不同意见形成压力,让当政者不能随心所欲,西方国家的反对党加起来能有多少人?我们如果七千万都能表达自己的意见比你们的力量大多了。一个人的意见没效果,如果是几万人的意见提出就是压力,领导层的决策不能还是随心所欲,坚持他的意志,政治规则的运行都不是完全按照自己理想的想法,都要考虑各种力量和各种关系。我认为党员和群众不是隔绝的是一起的,通过这种组织形式凝聚成力量,通过制度可以层层往上反映,还有内部的刊物,在列宁时期中央都有争论专页,我们现在讨论意见都不说,就是有最后的结果,现在提出党务公开是逼着都不搞。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政治体制改革让领导层很顺当的进行过程里主动提出改革,恐怕那是不太现实,都是问题和矛盾逼着没法不改不行。我想这就需要党员民间形成各种各样的力量,领导层感觉到不改不行,慢慢的往前推,太急了也很难办。
    
提问4:最近看了您2005年发表的文章“民主思想是解放和理论创新的重要条件”,1979年也提出和讨论了有关政治体制改革的许多问题,现在看来也还停留在讨论中,当时的环境、决策层也是比较开明的,民间相对来说也是比较活跃的,请问1979年—1989年十年的推广和实践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
 
王贵秀:后来的主要问题,有两段,一个是清除精神污染,一个是反私有化,这显然是对解放思想和改革开放的。有些左的代表人物当时有很多活动。我们要有大的思想解放,民主推进需要高层领导来倡导支持,没有倡导支持也可以民间有,但是声音很小。理论上说为什么开的那么好呢?前面有中央工作会议已经开到头了,胡耀邦上来就是要开成民主的、畅所欲言的会风,是一开始就提倡,而且得到邓小平的支持,邓小平在第一阶段开始的大会动员先进行评判,胡耀邦讲话事先发了引言,结束的时候中央又带来邓小平的两句话:“不设禁区,不下禁令”。所以理论务虚会是可以说在前期,在牵引阶段没有争论,都是向解放思想的前途跑步,就是有的发言的调门有差异,没有针锋相对的对立辩论。到第二阶段以后,理论务虚原来也是很解放的思想,后来也分化了。
 
 我们现在对解放思想有很多束缚,有人提出“长期和党中央思想在政治上保持一致”这个提法是错误的,而且我可以告诉大家这是有文献根据的,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党员权利保障条例的正式条例》是修改了前些年的试行条例,在试行条例上,明确规定“在思想上、政治上和党中央保持一致”,到了2004年正式条例把“在思想上、政治上”删掉了这是对的,在思想上保持一致是毫无道理的,而且这个规定和党章的另外一条关于党员权利的规定冲突,另外一条是“党员在讨论党的决议和政策时如有不同意见可以申明保留,向党的上级领导,党委和中央提出”,所以这是束缚人的思想。我就是苦于现在的学者对政治体制问题呼吁的太少,声音太小,我就希望呼吁的人越来越多形成力量。
 
(作者为中央党校教授)
 
 
 
 
(该文所表述的内容为作者本人观点,与《百家讲坛》杂志及《百家讲坛》杂志官网的观点和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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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贵秀 来源:三味书屋博客 发布时间:2010年05月20日